借戏骂奸
局谨饬,且宾白、科诨,无不生动自然,曲曲传神,足与曲文相得益彰。时下词曲家竟喜以临川、吴江高自标榜。吴江一派且不论,若临川一派,其真能窥玉茗堂之精奥而传者,依弟之见,只怕除了这阮圆海,已无第二人了!”
这支上场小曲,照例是编剧人用以说明本剧的缘起、意图。冒襄听了,心想:“虽然‘老卸名缰拘管’一句,显属说谎,其余八句也处处文饰标榜自己,总算他还不敢过于放肆。”于是,接着听下去,曲调已变成了〔汉宫春〕:
“哦,怎么?”
“他们枉自饱读诗书,自夸圣贤高弟,却全无骨气,若闻知此语,岂非活活愧死?”
“我们且休说别人!”冯班忽然气冲冲地站起来,吵架似的说,“我们如今不也在快快活活地瞧阮大铖的《燕子笺》么?这会儿戏也停了,我们也不用再看了,竟是散了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当得起?”
“哎,定远兄,何必要走!”陈贞慧连忙起身挽留。眼见今晚的安排已经完全达到预期的目的,而且由于侯方域最后这一下即兴陈述,把大家深深地打动,这使陈贞慧尤其满意。
“社友们难得聚首一趟,何不就拿阮圆海这戏做下酒之物,该赞则赞,该骂则骂,谋彻夜之欢呢!”他竭力劝说着,又回头大声问台上:“咦,怎么都停下了?快快演起来!”
“定远兄,不要走!”“急什么?”“等会儿还要同你唱和一番哩!”许多人也帮着挽留冯班。
可是,冯班尚未挽留住,却连冯舒、孙永祚、顾苓等人也一齐起身要走。大家知道他们都是钱门弟子,对于今晚这样处处拿钱谦益作话柄,自然老大不舒服,即使再挽留,只怕也是白费劲,所以便不再勉强,让他们走了。
在大家乱纷纷地送冯班等人出门的时候,冒襄却坐着没动。刚才侯方域转述李香君的那一番话,使他既意外又吃惊。他不只见过李香君,而且还相当熟识——一个身材矮小、肤色白净的小女孩儿,外号“香扇坠”。平时也无非觉着她人还机灵,小嘴巴子叽叽呱呱的,挺会捉弄人,却想不到她能说出这等深明大义的话来。“怪道朝宗如此迷恋于她,原来竟是一位奇女子!”冒襄肃然起敬地想。他忽然觉得,自己理想中的女子,要么是陈圆圆那样的,不然,至少也应当像李香君这一类,但是偏偏碰上了董小宛,她与上面这两种类型全无一点相近……想到这里,冒襄不由得朝董小宛那边望了望,却意外地发现,原来董小宛也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哼,她就会这个!仿佛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干似的!”冒襄恼火地想,随即别转脸,整个晚上,再也不去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