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镇兴兵
“怎么会愧疚汗颜?”顾苓鄙夷地撇撇嘴,“就说阮胡子吧,前些日子他来赴宴,弟故意举出他那篇《巡江陛辞疏》,挖苦他自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竟欲比拟诸葛武侯,可谓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谁知那胡子听了,不唯不觉,反而大言诸葛武侯亦不算什么,真没的生生让弟气破肚皮!”
说完,发现大家仍旧一声不响,顾苓和孙永祚还互相交换着眼色,现出苦笑的神情,黄宗羲就焦躁起来。同时,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豪迈之气。
说完,看见钱谦益皱着眉,一声不响,他就拱一拱手,说声“告辞!”,然后一拂袖子,大步向外走去。当不知所措的黄宗会呼唤着,慌里慌张地赶上去时,他已经出了大门,走在排列着一对又一对石狮子的官街上了。
黄宗羲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听说左良玉悍然起兵,他也感到极其意外和吃惊。因为按照他们原先的设想,只是要通过制造内外夹攻的强大舆论压力,来迫使马士英之流就范,而完全没有想到过要真刀真枪地大打出手。尤其是,国势发展到这一步,来自北方清军的威胁实在不能无视。“啊,像前几天那样子,不是很好么?光凭那些个为太子争辩的奏疏,就已经把马、阮之流吓住了。为什么不等一等、瞧一瞧再说,为什么这么急于兴兵?”有片刻工夫,黄宗羲忧心忡忡地想。不过,当钱谦益接着说到:马士英在朝堂之上,竟悍然声称“宁可让清兵南下,也决不让左良玉东进”时,黄宗羲像给烙铁烫了一下似的,心中猛一抽搐,顿时愤怒起来。
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
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
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
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至于对马士英和阮大铖的攻击,则变得更加公开而激烈,除了继续把马士英比作李自成的丞相牛金星之外,还把阮大铖比作已经投降清朝的阉党余孽冯铨——
“不错,”孙永祚也接了上来,“还有前日那首诗,更是沉痛迫烈,感人甚深!弟还记得——”于是他一字不差地把出现在皇城城墙上的、为“太子”鸣冤的那首诗背诵了一遍,然后说:“那等全无心肝,硬说太子是假的趋炎附势之徒,读了此诗,不知可也愧疚汗颜否?”
说起黄宗会上南京来,已经足有三个多月,当初由于他不听劝阻,硬是前来应征求官,使心情本来就极其恶劣的黄宗羲十分恼火。迫于母亲之命,黄宗羲不好立即把弟弟打发回去,但实际上却很不起劲。三个月来,他只是在元旦期间借拜年的机会,领着黄宗会到几位父执辈的家中转了转。自然,答应帮忙的热心人不是没有。不过,几个月过去了,事情却始终没有下文。其间,黄宗会没断过叨咕和咕哝,但黄宗羲却再也不肯带他登门催问。有时黄宗会咕哝得多了,黄宗羲还发起脾气,把弟弟好一顿呵斥。
“啊,兄是说,去访钱、钱牧斋?”本来已经垂头丧气的黄宗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到时,”他激昂地说,“如若左宁南未能察此,或有疏于制御之处,晚生愿孤身前往虎帐,犯威直谏,虽因此触彼之怒,锋刃加体,也在所不辞!”
“左良玉在武昌举兵了,说是要‘清君侧’!还发了檄文,自称奉太子密诏,指马瑶草和阮圆海为奸臣,要入朝诛之。前锋已抵九江。江督袁继咸连疏告急,以兵少不敢堵截。今日皇上已经下旨,急召史道邻督江北诸军渡江入援,并饬令九卿六部十三道合疏声讨。如今外间传言纷纷,人心惑乱,只怕会生大变!”
钱谦益摇摇头,苦笑地说:“今日廷议时,姚思孝、乔可聘、成友谦几个扬州籍官员,都以为左兵稍缓,而北兵甚急,恳请勿撤江北之兵。皇上当时也谕曰:‘着刘良佐还兵,留江北防守。’唯是马瑶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