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鸡鸣
正在不可开交的当儿,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查府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他先向室内打量一下,随即径直走向查继坤,附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后者目光一闪,抽身离开了众人,低着头,在室内踱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干咳了一声,提高了嗓门说,“列位,列位!且听小弟一言!”
等大家陆续把目光集中过去,他才脸色凝重地接着说:“好教列位得知,刚刚外堂上报,来了个做公的,说是县尊大老爷请弟即时过县衙去,有要事商量。”停了停,又补充说:“嗯,他还说:不许稽迟。”
起初,屋子里的人们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有的还有在低声交谈。但是随后,说话声就猝然中止。人们仿佛受到意外袭击似的,你望我,我望你,脸色不由得变了。张尧扬迟不传唤,早不传唤,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传唤查继坤到县衙去,而且口气又是如此强硬,不用问,十之八九必定同被拘去的那个心腹亲信有关!那么,到底是否那个亲信已经招供?还是……
“哎,不要去了!”他沉静地说,随即转向查继佐,问:“事到如今,不知贤昆仲打算如何处置?”
“是呀,不能去!”“只怕是会无好会!”其余的人也齐声劝阻。余怀更是情绪激动,他一挥拳头,大声说:
“妈的,他张尧扬凭什么召兄去?偏不去!他要抓,就让他来抓好了!”
“哦哦,也有的在说,是南兵打过来了,正在南门外攻、攻城!”
说完,他就举手向查继佐及众人一拱,又走到冒襄跟前,恳切地说:“事急矣!听弟之言,快走,快走!”然后,就毅然转过身,义无反顾地向外走去。
大家起初还想阻拦,但看见查继坤意志坚决,只好一齐跟到门边,心情复杂地目送着。直到查继坤的背影过了小桥,消失在假山后面,才各怀心事地转过身来。
这当儿,心情最为复杂的显然要数查继佐。不过他却还能保持着镇定,看见大家沉默不语,就摆一摆手,说:“事到如今,只有等着瞧了。不过,有我一个在这儿已经足够。趁公差还没上门抓人,辟疆,还有你们——哎,快走吧!”
“可是,小弟是不会走的!”冒襄猛地把胳臂一挥,由于意识到结局终于临近,更由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由着自己的性儿做一回主,他浑身的血液急剧地沸腾起来,眼睛也变得闪闪发光,“张尧扬要抓要杀,就让他来好了!我冒襄不怕!”
“我也不怕,我也不走!”张维赤显然不甘落后。
余怀点点头:“对,我们谁也别走!要死就一道死!”
冒襄看了看他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烘烘的感觉。那是一种暌违多时的感觉,依稀像是又回到了当年,他在秦淮河大排筵席,与社友们于酒酣耳热之际,放言高论,褒贬时政,量裁人物。尽管可能招致当朝大老们的愤怒和迫害,但他们却毫不畏惧,只觉得彼此心意相通,热血奔涌,浑身充满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满足之感……
“那么,柳老爸呢?”由于发现柳敬亭没有吭声,查继佐转过脸去问。
柳敬亭笑了一笑,说:“这些天,小老在贵府里好吃好喝,住得舒舒服服的。莫非查二爷嫌麻子肚量太大,把贵府给吃穷了,想往外赶不成?”
“可是,你们全无必要跟着我一道在这儿等死!”查继佐突然使劲一跺脚,爆发地吼叫起来,“全无必要!懂吗?”
看见老朋友又恢复当年狂放不羁样子,冒襄愈加情怀亢奋。他把手中的折扇一合,站起来,不客气地指着柳敬亭说:“既然如此,那么干脆你老爸就施展妙技,给大伙儿开讲一场,也省得我们干坐着,等得心焦!如何?”
“啊,不错!”“正是!”张维赤和余怀也直着嗓门大叫。
柳敬亭依旧笑得很安静:“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