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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瑞丰太太放的冲①。假若她知趣,便应该马上停手,教招弟来。可是,她永远不知趣,今天也不便改变作风。瑞丰倒还有这点敏感,可是不敢阻拦太太的高兴;他晓得,他若开口教她下来,他就至少须牺牲这一夜的睡眠,好通宵的恭听太太的训话。大赤包给了胖子一点暗示,他说日本人打牌是谁放冲谁给钱。胖太太还是不肯下来。打到一圈,大赤包笑着叫招弟:quot;看你这孩子,你的牌,可教祁太太受累!快来!好教祁二嫂休息休息!quot;胖太太这才无可如何的办了交代,红着脸张罗着告辞。瑞丰怕不好看,直搭讪着说:quot;再看两把!天还早!quot;
第二圈,东阳听了两次和,可都没和出来,因为他看时机还早而改了叫儿,以便多和一番。他太贪。这两把都没和,他失去了自信,而越打越慌,越背。他是打赢不打输的人,他没有牌品。在平日写他那自认为是批评文字的时候,他总是攻击别人的短处,而这些短处正是他想作而作不到的事。一个写家被约去讲演,或发表了一点政见,都被他看成是出风头,为自己宣传;事实上,那只是因为没人来请他去讲演,和没有人请他发表什么意见。他的嫉妒变成了讽刺,他的狭窄使他看起来好象挺勇敢,敢去战斗似的。他打牌也是这样,当牌气不大顺的时候。他摔牌,他骂骰子,他怨别人打的慢,他嫌灯光不对,他挑剔茶凉。他自己毫无错处,他不和牌完全因为别人的瞎打乱闹。
瑞丰看事不祥,轻轻的拉了胖太太一把,二人没敢告辞,以免扰动牌局,偷偷的走出去。冠先生轻快的赶上来,把他们送到街门口。
第二天,瑞丰想一到学校便半开玩笑的向东阳提起高第姑娘来。假若东阳真有意呢,他就不妨真的作一次媒,而一箭双雕的把蓝与冠都捉到手里。
见到东阳,瑞丰不那么乐观了。东阳的脸色灰绿,一扯一扯的象要裂开。他先说了话:quot;昨天冠家的那点酒,菜,茶,饭,一共用多少钱?quot;
瑞丰知道这一问或者没怀着好意,但是他仍然把他当作好话似的回答:quot;呕,总得花二十多块钱吧,尽管家中作的比外叫的菜便宜;那点酒不会很贱了,起码也得四五毛一斤!quot;quot;他们赢了我八十!够吃那么四回的!quot;东阳的怒气象夏天的云似的涌上来,quot;他们分给你多少?quot;
quot;分给我?quot;瑞丰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
quot;当然喽!要不然,我跟他们丝毫的关系都没有,你干吗给两下里介绍呢?quot;
瑞丰,尽管是浅薄无聊的瑞丰,也受不了这样的无情的,脏污的,攻击。他的小干脑袋上的青筋全跳了起来。他明知道东阳不是好惹的,不该得罪的,可是他不能太软了,为了脸面,他不能太软了!他拿出北平人的先礼后拳的办法来:quot;你这是开玩笑呢,还是——quot;
quot;我不会开玩笑!我输了钱!quot;
quot;打牌还能没有输赢?怕输就别上牌桌呀!quot;
论口齿,东阳是斗不过瑞丰的。可是东阳并不怕瑞丰的嘴。专凭瑞丰平日的处世为人的态度来说,就有许多地方招人家看不起的;所以,无论他怎样能说会道,东阳是不会怕他的。
quot;你听着!quot;东阳把臭黄牙露出来好几个,象狗打架时那样。quot;我现在是教务主任,不久就是校长,你的地位是在我手心里攥着的!我一撒手,你就掉在地上!我告诉你,除非你赔偿上八十块钱,我一定免你的职!quot;
瑞丰笑了。他虽浮浅无聊,但究竟是北平人,懂得什么是quot;里儿quot;,哪叫quot;面儿quot;。北平的娘儿们,也不会象东阳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