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游行，又一次游行，学生们，叫花子们都quot;游quot;惯了，小崔与孙七们也看惯了。他们俩不再责骂学生，学生也不再深深的低着头。大家都无可如何的，马马虎虎的活着。苦闷，忧虑，惶惑，寒冷，耻辱，使大家都感到生活是一种quot;吃累quot;，没有什么趣味与希望。虽然如此，可是还没法不活下去。

    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各战场我们胜利。北平已是下过了雨的云，没有作用的飘浮着；它只能希望别处的云会下好雨。在各战场中，大家特别注意上海；上海是他们的一大半希望。他们时时刻刻打听上海的消息，即使一个假消息也是好的。只有上海的胜利能医救他们的亡国病。他们甚至于到庙中烧香，到教堂去祷告，祈求胜利。他们喜爱街上的卖报的小儿们，因为他们的尖锐的声音总是喊着好消息——恰恰和报纸上说的相反。他们宁可相信报童的quot;预言quot;，而不相信日本人办的报纸。

    可是我们在上海失利！

    南京怎样呢？上海丢掉，南京还能守吗？还继续作战吗？恐怕要和吧？怎么和呢？华北恐怕是要割让的吧？那样，北平将永远是日本人的了！

    孙七正在一家小杂货铺里给店伙剃头。门外有卖quot;号外quot;的。按照过去的两三个月的经验说，quot;号外quot;就是quot;讣文quot;！报童喊号外，一向是用不愉快的低声；他们不高兴给敌人喊胜利。一个鼻子冻红了的小儿向铺内探探头，纯粹为作生意，而不为给敌人作宣传，轻轻的问：quot;看号外？掌柜的！quot;quot;什么事？quot;孙七问，剃刀不动地方的刮着。

    报童揉了揉鼻子：quot;上海——quot;

    quot;上海怎样？quot;

    quot;——撤退！quot;

    孙七的剃刀撒了手。刀子从店伙的肩头滚到腿上，才落了地。幸亏店伙穿着棉袄棉裤，没有受伤。

    quot;这是闹着玩的吗？七爷！quot;店伙责备孙七。

    quot;上海完了！quot;孙七慢慢的将刀子拾起，楞着出神。quot;噢！quot;店伙不再生气，他晓得quot;上海完了quot;是什么意思。报童也楞住了。

    孙七递过去一个铜板。报童叹了口气，留下一张小小的号外，走开。

    剃头的和被剃头的争着看：quot;上海皇军总胜利！quot;店伙把纸抢过去，团成一团，扔在地上，用脚去搓。孙七继续刮脸，近视眼挤咕挤咕的更不得力了！

    小崔红着倭瓜脸，程长顺囔着鼻子，二人辩论得很激烈。长顺说：尽管我们在上海打败，南京可必能守住！只要南京能守半年，敌兵来一阵败一阵，日本就算败了！想想看，日本是那么小的国，有多少人好来送死呢！

    小崔十分满意南京能守住，但是上海的败退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已不敢再乐观了。他是整天际在街面上的人，他晓得打架和打仗都必有胜有败，quot;只要敢打，就是输了也不算丢人。quot;根据这点道理，他怀疑南京是否还继续作战。他顶盼望继续作战，而且能在败中取胜；可是，盼望是盼望，事实是事实。一二八那次，不是上海一败就讲和了吗？他对长顺说出他的疑虑。

    长顺把小学教科书找出来，指给小崔看：quot;看看这张南京图吧！你看看！这是雨花台，这是大江！哼，我们要是守好了，连个鸟儿也飞不进去！quot;

    quot;南口，娘子关，倒都是险要呢，怎么……quot;

    长顺不等小崔说完，抢过来：quot;南京是南京！娘子关是娘子关！quot;他的脸红起来，急得眼中含着点泪。他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