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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她轻轻的往外走;走到街门,她想从门缝先往外看看。可是,天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大着胆,她低声问了声:quot;谁?quot;quot;我,高第,开开门!quot;高第的声音也不大,可是十分的急切。
韵梅开了门。高第没等门开利落便挤了进来,猛的抓住韵梅的手:quot;祁大嫂,我们遭了报!抄了家!quot;韵梅与高第一齐哆嗦起来。
瑞宣不放心,披着大衣赶了出来。quot;怎回事?怎回事?quot;他本想镇定,可是不由的有点慌张。
quot;大哥!抄了家!给我们想想办法!quot;高第的截堵住许久的泪落了下来。
瑞宣又问了几句,把事情大致的搞清楚。他愿意帮忙高第,他晓得她是好人。可是,为帮忙她,也就得帮忙冠晓荷;他迟疑起来。他的善心,不管有多么大,也不高兴援助出卖钱默吟的,无耻的冠晓荷。
韵梅不高兴给冠家作什么,不是出于狠心,而是怕受连累。在这年月,她晓得,小心谨慎是最要紧的事。高第看出瑞宣夫妇的迟疑,话中加多了央告的成分:quot;大哥!大嫂!帮我个忙,不用管别人!冬寒时冷的,真教我在槐树底下冻一夜吗?quot;
瑞宣的心软起来,开始忘了晓荷,而想怎么教高第有个去处。quot;大小姐,小文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吗?问问丁约翰去!quot;韵梅也忘了小心谨慎。quot;你自己去一趟,他看得起你,不至于碰了钉子!好吗,真要在树底下蹲一夜,还了得!quot;
约翰恰巧在家。这整个的院子是由他包租的,他给了瑞宣个面子。quot;可是,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啊!quot;
quot;先对付一夜再说吧!quot;瑞宣说。
韵梅给高第找来一条破被子。
大家都没理会晓荷,除了丁约翰给了他两句:quot;日本人跟英国人不同,你老没弄清楚。日本人翻脸不认人,英国人老是一个劲儿。不信,你问问祁先生!quot;
晓荷没敢还言。可是,也并没感激瑞宣与约翰,因为他只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利用,而不懂得什么叫着心与友情。他以为他们的帮忙是一种投资:虽然他今天丢失了一切,可是必能重整旗鼓,(只要东洋人老不离开北平!)再跳动起来,所以他们才肯巴结他。再说,大赤包不久,在他想,必会出狱;只要她一出来,她便能向东洋人索回一切。
坐着约翰给拿来的小板凳,腿上盖着祁家的破被子,晓荷感到寒冷,痛苦,可是心中还没完全失望。每一想到大赤包,他就减少一点悲观,也就不由得说出来:quot;高第,不用发愁!只要你妈妈一出来,什么都好办!quot;
quot;你怎么知道她可以出来?quot;高第没有好气的问。quot;你还能咒她永远不出来?quot;
quot;我不能咒她,可是我也知道她都作了什么事!quot;quot;什么事?难道她给我们挣来金钱,势力,酒饭,热闹,都不对吗?quot;
高第不愿再跟他费话。
第二天,全胡同的人都看见了冠家大门上的封条,也就都感到高兴。大家都明白日本人的狠毒——放任汉奸作恶,而后假充好人把汉奸收拾了;不但拿去他们刮来的地皮,而且没收了他们原有的财产。虽然如此,大家,看见那封条,还是高兴;只要他们不再看见冠家的人,他们便情愿烧一股高香!
他们没想到,晓荷会搬到六号院子去。不过,这点失望并没发展成仇视与报复;他们都是中国人,谁也不好意思去打落水狗。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再向晓荷打招呼——这点冷酷的冷淡,在他们想,也满够冠晓荷受的了!
可是瑞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