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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约几个朋友,有时候也有日本朋友,坐坐野茶馆呀,钓钓鱼呀,图个清闲自在!日本朋友屡次对我说:冠先生——他们老称呼我先生——你总得出来帮帮我们的忙啊!我微微那么一笑,对他们说呀:我老了,教我的女儿效劳吧,我得休息休息!quot;
孙七知道晓荷是在扯谎,知道顶好不答理他,可是他按不住他的怒气:quot;他妈的,饿成了这样,你还他妈的还念叨,你是什么玩艺呢!quot;
quot;说话顶好别带脏字儿,孙七!quot;
quot;我要再分有点力气,我掰下你的脑袋来!quot;
quot;呕,你也肚子痛?别着急,这是医院。待会儿,日本医生一来,给咱们点药儿,——日本药是好的,好的!——咱们就可以出去了!quot;
孙七没入过医院,不晓得医院是否就应当象这个样子。quot;我才不吃日本药呢!他妈的,用共和面弄坏了我的肚子,又给我点药;打一巴掌揉三揉,缺他妈的德!quot;
quot;你要是老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理你啦!quot;晓荷挂了点气说。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节。院里毒花花的太阳烧焦了一层地皮。树木都把叶儿卷起去。什么地方都是烫的,没有一点凉风。连正忙着孵窝的麻雀都不敢动了,张着小嘴在树叶下蹲着。屋里相当的阴凉,可是人们仍然感到暑热与口渴。孙七不愿再听晓荷瞎扯乱吹,头倚墙角,昏昏的睡去。
门前来了个又象兵又象护士的日本人。晓荷象见了亲人似的赶紧立起来,把所有能拿出来的笑意都搬运到瘦脸上来。等日本人看明白他的笑脸,他才深深的鞠躬,口中吱吱的吸着气。鞠完了躬,他赶紧把孙七叫醒:quot;别睡了,医官来了。quot;日本人问晓荷:quot;你的?quot;
晓荷并齐两脚,挺了挺腰,笑纹在脸上画了个圆圈,恭敬的回答:quot;肚子疼!quot;恐怕日本人不明白,他又补充上:quot;闹肚子,拉稀,肠胃病,消化不良!quot;
日本人逐一的问屋里的人,大家都回答:肚子不好。
quot;要消毒的!quot;日本人说了这么一句,匆匆的走开。
大家都不明白消毒是什么意思。晓荷觉得责任所在,须给大家说明一下:quot;大概是教咱们洗洗澡,换换衣服。这是必有的手续,日本人最讲究卫生,清洁,我知道!quot;
又过了几分钟,那个日本人又回来,拉开门,说了声:quot;开路!quot;
晓荷抢先往外走,并且象翻译官似的告诉大家:quot;教咱们走!quot;
连晓荷,孙七一共是七个病人。大家都慢慢走出来。一出屋门,热气象两块烧红的铁,贴在大家的脸上。孙七扶住了门框,感到眩晕。
quot;快着走呀,孙七!quot;晓荷催促他,然后向日本人一笑。
走出大门,一部大卡车在门外等着他们呢。司机的已在车上坐好,旁面还坐着个持枪的日本兵。
quot;上车的!quot;日本人喊。
quot;大概呀,这是送咱们到正式的医院去。quot;晓荷一边往车上爬,一边推测。
车上没有座位,没有棚子。车板上有些血条子,被阳光晒得综起来,发着腥臭。晓荷认识这部车,它是专往城外拖死尸的。大概他的太太,冠所长,就是被这辆车拖出去扔在野外的。可是,他不便过度的疑虑什么,他对自己的国家与民族,没有丝毫的自信与自傲;假若他再怀疑日本人,他就完全没有立脚的地方了。
车上没有地方不是滚烫的,大家没有坐下去的勇气,只好蹲着。车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