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在铺子里见过的那种顶漂亮的鞋。”
大凤没言语。
“好大哥,”宝庆又对窝囊废说,“我要歇口气,今儿晚上我得把所有的玩艺儿都亮出来。我的亲大哥,请您上一趟园子,把祭神的事儿预备一下。您的记性比我好,求您帮我操持操持。等散了戏,我请您喝两盅儿。**
连求带哄,他说得窝囊废答应帮忙。这一来,他就只好听窝囊废没完没了地讲,祭神的时候,场子该怎么安置。窝囊废爱显派他的学问。
“是,好大哥,”宝庆连连点头,“我听您的——求您别再往下说了。已经两点了,就请动身吧。”
一晃就是四点。祭神是在后台。窝囊废已经把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条。墙上贴上了红纸,写的是祖师爷——周庄王之神位。神位前有香案,一对红烛,一个大极了的锡香炉,供着几碟干鲜果品。还有三杯白酒。桌子四周围着大红绣花的缎子桌围。
周围三面,靠墙摆着凳子。屋子当中一张长桌,铺着白桌布,摆着茶壶茶碗,点心、瓜子、香烟,还有一瓶刚掐来的花儿。
应邀来参加表演的本地杂耍艺人,一个一个地走了进来。他们都穿得挺破烂,因为都失业很长时候了。有的抽着长杆烟袋,有的一面quot;白虐沤渡龋幻媾缱畔阊獭*
门一下子开了,宝庆走了进来。他冲着屋里的人一躬到地,秃脑袋从左到右转了半个圈子。嘴里不住地说:“请坐,请坐。”他知道大家都会站起来迎他。他不大佩服本地艺人,本地艺人也瞧不起“下江人”①。不过宝庆不愿意这种彼此瞧不起的劲头显得太露骨。
他直起了腰。秀莲慢慢走了进来。他带着笑脸,向大家介绍:“这是我闺女秀莲。”
秀莲调皮地笑着。她微微一鞠躬,走到桌边,摘下一朵花,别在身上。
“秀莲,”宝庆吩咐,“敬客人们瓜子。”他还站在门口,等他的老婆。
秀莲拿起瓜子碟,自己挑了一粒,正要嗑,又放回去了。“这是我内人,”宝庆又介绍开了。
二奶奶架子十足,挺有气派地点了点头,跟艺人们一起坐下。她想用四川话跟本地艺人聊天,他们又想用她说的那种官话来回答。结果谁也听不懂谁的,不过彼此都觉得尽到了礼数。
“哦,大哥,”宝庆说着,冲窝囊废奔了去,“真行,真行,真有您的!我布置不了这么好。”他一边说,一边往四面瞧着。窝囊废听着兄弟一个劲儿地夸他,不由得高兴地笑了。他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好让宝庆看看他有多么累。在园子里干活的人这会儿也来了:看座儿的、卖票的、捡场的、拉琴的。他们不是艺人,本来用不着来祭祖师爷。可是宝庆把他们大家都请了来,想让他们看看,艺人也讲规矩,也有自个的祖师爷管着;他们不是象外人想的那样,是没人要的野叫花子。
唐家来得最晚,这是身分。唐四奶奶打头阵,跟脚就是琴珠,唐四爷殿后,小刘象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可怜巴巴地跟着。
四奶奶穿了一件肥大无比,闪闪发亮的绿绸旗袍,看起来有四个唐四爷那么大,堆满了横肉的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嘴唇也涂满了口红。她身上真是珠光宝气:一对大耳环,手指上戴了四个戒指,都镶着假宝石,迎着光,闪闪发亮。
她一进门,就摇摇摆摆直奔二奶奶和秀莲,象招呼最要好的朋友那样招呼他们,“好姐姐——哟,瞧小莲多俊哪。”完了就招呼方家兄弟。别的人,她正眼也不瞧。
四奶奶不跟宝庆商量,就把她丈夫叫了过来。“给祖师爷上香!”她想让他来主祭。
宝庆忙把唐四爷拉开,摇了摇头。他是班主,不能让别人来主祭。他走到神位跟前,点着了香。等冒出一缕缕弯弯曲曲的蓝烟,他就把香插进香炉。然后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