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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八爷,”老账房脸色灰败的说:“万梁铺两边的栅门全关上了,不单关了门,还加上铁练和羊角大锁,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连我要出栅门,也叫枪队上人给挡了回来。……我在想,这不会是冲着八爷来的罢?”
“哦?!”关八爷略一沉吟,便淡然一笑说:“我想不至于罢?我来万家楼,祗是替盐市求援来的,爱伸援手不爱伸援手,那全是万家各房族自己的事,我又不能强着谁,万家楼假若不肯拉枪,我就北上柴家堡,北地各大户假如都怕开罪北洋,我关八只身匹马回盐市,跟那干起事的兄弟共死去,用不着万家楼来对付我。”
他说着,点动拐杖,踉跄的朝外走。
老账房瞧着,赶急奔过来搀扶说:“八爷,您要去哪儿?依我看,您还是先歇着,容我着伙计去探听消息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来告诉您。”
“我想不用了。”关八爷说:“我这人也许有些冥顽,半生处事为人,都抱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想法,富贵二字,一向与我无缘,祗余下生死两个字,我懒得为它多费心神,……如今我想去趟宗祠,会会牯爷去。我不信枪队会阻拦我,我祗是个带着枪伤的人,不是个囚犯!至少牯爷他没当着我的面说过要软禁我?!”
“话不是这么说,八爷,”老账房哀恳说:“万一牯爷他翻下脸来,您又该如何呢?”
“那倒简单了,”关八爷固执的说:“牯爷他要是这样讲,我就回到万梁铺坐等着,恁他爱怎么处断就怎么处断就是了,……不过,事情也许不如您所想的那样严重,您放心罢。”
关八爷执意要出门,一个老账房怎能扯得转他?程青云一松手,关八爷就跨出门槛儿,一跛一拐的走到街心去了。雾后的朗晴天,朝阳洒一街温暖明亮的铜黄,街心的地面仍带着些雾露的潮湿,拐杖头点落下去,地面上便留下一路显明的圆形凹点儿。
程师爷说得不错,离万梁铺七八丈地的街道口,凸出的砖墙中间,一道粗大的木栅门真个是关严了,碗粗的光滑的木柱上盘着三条青蛇似的铁练,每条铁练接头的地方,都挂了一把巴掌大的头号羊角锁。这样的木栅门不仅是万家楼有,几乎所有北地的大小集镇也都有;当初人们在一条街道的中段造了几道栅门,大都是为了防盗匪用的;恐怕万一有大群明火执杖的盗匪涌来卷劫时,镇上人便可立即封上栅门抗匪;关八爷皱着眉头略一思忖,便觉出在这样的大天白日里,又无盗匪卷劫,万家楼实在没有封起街内各处栅门的道理,无怪乎程青云那老头儿要大惊小怪,疑神疑鬼了。
他扶着拐杖,正对着关闭的栅门走过去,就见原分坐在栅门两边长条青石上的两个端着洋枪的汉子,神色紧张的互使个眼色,缓缓的站起身来,胁下挟着枪,有意无意的把枪枝摆动着,而那两支黑洞洞的闪光的枪口,总在暗暗的瞄向着自己。
“两位早啊!”关八爷隔着木栅门,安闲的招呼说。
那两个汉子又互丢了一个眼色,齐朝关八爷说:“八爷,您早。”
“昨夜起了好大的雾,今早的雾更浓,好像烈火上的蒸笼似的。”关八爷又说:“没想到退得那么快,转眼就见阳光了。”
“是啊,八爷。”一个说:“这多年来,都没起过这么浓的大雾了。”
“春来的浓雾主兵凶,不是什么好兆头,八爷。”另一个接渣儿说。望清了关八爷孑然一身,没牵马,没带枪。祗扶着一支拐杖在手上,两人的神色就松弛下来,一句递一句的跟关八爷聊起天来了。
“外边起什么变故吗?”关八爷说:“我猜假如没变故,万家楼不至于落锁关栅门的。”
“没……没什么变故,八爷,祗是……”
“祗是听说镇外的难民涌来太多,”另一个总算比较机伶些,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