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代我吃,”琴装起乞怜的样子说。
“不要紧,二哥会代你吃。”淑华插嘴道。
“三妹,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扯到我身上来?我又没有惹到你,”觉民在对面抗义道,他给琴解了围。
“我说的是真话。琴姐吃不了酒时,你应该代她吃。”淑华故意正色地答道。她却又侧过头去对着琴暗笑地动了动眼睛。
“芸表妹,让他们去开他们的玩笑。我们还是猜拳罢,”觉新对芸说。
“不过这回猜完了,大表哥要认输才好,”芸天真地抿嘴笑道。
“那自然,输了哪儿有不认输的道理?”觉新爽快地说。
众人都注意地看着觉新跟芸猜拳。觉新猜得最起劲。结果他赢了两次。
“如何?”觉新得意地说。
芸喝了酒,她的粉脸上略略泛起一点红晕。觉民忽然站起来说:“芸表妹,现在轮到我了。
芸连忙站起来,带笑地摇头说:“二表哥,我够了,我再不能吃酒了。”
“不要紧,你输了,妈代你吃,”淑华插嘴说。
“三女,你怎么推到我身上来了?你倒不给我帮忙?”周氏含笑地推辞道。
“我看芸姑娘再吃一两杯还可以。”
“芸姑娘,我还没有跟你猜过,等你跟你二表哥先猜了,我也要来试一试,”张氏凑趣地说。
“不行,这样我一定要醉倒了,”芸笑着坐了下来。她有点着急,一时想不出应付的办法。
“那么,芸表妹,你对我独独不肯赏脸了,”觉民故意激她道。
“二表哥,这是哪儿的话?我实在不能吃了,你饶我这回罢,”芸微笑着,略带一点为难的样子恳求道。
觉民的心有点软了。这时琴出来说情道:“二表哥,你看人家在告饶了,你还忍心逼她。放过她这回罢。”
“琴姑娘真会讲话,”周氏称赞道。“做好做歹都是她。逼芸姑娘猜拳的是她,现在讲情的也是她。”
“那么应该罚她吃酒,”淑华插嘴道。“二哥,你敬琴姐一杯。”
“为什么该我敬,你自己不可以敬?”觉民反驳道。
“好,琴姐,我敬你一杯,”淑华爽快地端起杯子站起来,逼着琴喝酒。
琴看见推辞不了,只得把自己的杯中酒喝去一半。淑华也喝了半杯,她为了忍住笑差一点把酒呛出来。
琴害怕别人轮流向她敬酒,便向众人提议道:“酒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吃不大好,我们还是行令罢,再不然唱歌讲故事也好。”
“我赞成行急口令!”淑华接下去大声说。
“急口令也不错。大表哥一定又要做‘母夜叉孙二娘’了,”琴答道。
“行急口令也有意思,”周氏也表示赞同,她还取笑地说:“别人总说我讲话讲得快。行急口令,恐怕我要占便宜。”
周氏这样一说,便没有人表示异议了。于是各人都认定了自己的名字和绰号,开始行起急口令来。
话愈说愈快,笑声愈来愈多。每个人都被罚过酒,不过其中被罚次数最多的是枚少爷和淑贞,这两个寡言怕羞的孩子。两张瘦小的脸发红,两对眼睛畏怯地望着别人。他们羡慕别人,却不了解他们为什么处在跟别人不同的境地。
黄妈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火腿炖鸡,放在桌子上。
“今天的鸡很肥,佃客下午刚送来的。大家多吃一点,”周氏拿起筷子说。众人跟着把筷子或者调羹放到那个大碗里去。
酒喝够了,菜吃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云。黄妈把一碗冰糖莲子羹端上桌子。众人的眼光集中在那个大碗里面。酒令已经停止了。大家跟着周氏拿起调羹。甜的汤解了口渴,使人们感到一阵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