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的庄文伊,热情和抱负是一等的,自信和自负也是一等的。李向南心中笑了。他了解这种个性的知识分子。思想上很执拗,顽固难变的思维方式,争论起来有他自己的逻辑,你说你的,他说他的,他总是正确。这是个认真得有些迂执的人,很难说服。但是,自己还要设法说服他。中国的事绝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路边一个背靠着山坡草丛的大布告牌使所有的人都在它前面停住了步子。使人们感到有些触目的,绝不是因为上边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前边是一个国营林场,这样的布告理所当然。赫然醒目的是:在斑驳脱落的红地白字油漆布告牌上,贴着一张不知是水泥袋还是化肥袋的牛皮纸翻过来写的大字报。
字迹大而歪扭,墨汁新鲜,流着汁。
惊(警)告林场看山的。
你们再仗势气(欺)人,阻挡我们砍树,就小心拳头。
凤凰岭大队贫下中农砍伐委员会
刘貌从军用挎包里掏出相机,闪在一边照了一张相。与此同时,那个黑眼睛的姑娘也不引人注意地掏出相机,闪在另一边很快拍了一张照。及至发现对方手里也拿着照相机往挎包里放,两个人都奇怪地看着对方。
李向南也发现了姑娘在拍照。一瞬间也颇为诧异。但他没有多想。眼前这个情况恰恰刺激了他与刚才相同的情绪。光有法令有什么用呢?一张“砍伐委员会”的“警告”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森林法》上,难道不是尖锐的讽刺吗?
他还没张嘴,一辆“解放”牌卡车轰隆隆左右颠晃着从前面拐弯处开出来,上面满载着去了桠杈的大树干。李向南站在路中央,挥手拦住了车。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身子,粗野的瘦长脸,红着眼,嘴里喷出酒气:“干什么你们?”
“你们砍的哪儿的树呀?”李向南蹙着眉打量着他,然后掏出烟,一边低头点着一边很平静地问。
“你们管得着吗?”司机又骂骂咧咧地说道。
车上树木上坐着三五个汗淋淋的农民,也直瞪着眼吵架似地嚷道:“林业局滚蛋。”“开车,别跟他们费嘴。”“这林子不归他们。”“不怕你们,我们想砍就砍。”
李向南打量了一下车上的几个农民,然后看了看车上漆喷的白字:“你是古陵县粮食局的,是吧?”他把目光移向司机。
“是怎么样?”
“那你下来吧。”李向南声音不高,挥了挥手说。
“你是老几?”
“我?”李向南端详着对方,讽刺地哼了一声。
“是赖生吧?”冯耀祖从人群后面走上来,对司机说道,“这是咱们县委新来的书记。”名叫赖生的司机瞠目结舌了,他认得冯耀祖。开了车门,他抓着后脖颈,往下溜滑着下了车。
“这是怎么回事啊?”李向南指了指车上的木头,问道。
“是他们的,他们砍的,要卖给铜矿上当电线杆,我给他们拉拉。”
“你有什么好处啊?”李向南打量着对方继续问。
“我……上边有几根小的,是我要的。”
那几个农民看着事情不对,都扒着车厢一个个下了车。
“你们这是个人砍的,还是集体砍的?”李向南看着他们问道。
他们相互看了看:“个人。”
“你们个人的,送去,铜矿就买下了?”
“……是。”
“你们一共卖了多少了,不止一车两车了吧?”
几个人相互看看,没吭气。
“你们砍的哪儿的树,国营林场的?”
他们又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额角有个疤的青年农民不服地争辩道:“那过去就归我们村。”
“你今年多少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