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盗盒
是张死人的脸。他呻吟着说话,其声甚惨:“此乃天亡我薛氏,非田氏之能也。余不合力虢国之男妾,遂遭此报!夫天生德于予,田承嗣奈我何?而天不降德于予,也不怪姓田的骑在我头上屙届扈。红线,自古以来,就没人当过我这样的节度使,也没听说过哪个节度使曾叫人撵得光屁股跑。这种事非偶然也,都是我不守士德的报应,现在我觉得四肢无力,心中甚乱,想来命不长矣。你搀我一把,咱们走吧。”
红线把薛嵩架到林里,扶他坐下。她叉着腰在薛嵩面前一站,气势汹汹,再没一点恭敬的样子,说出的话也都可圈可点:“老爷,我不喜欢你了!你怎么这么个窝囊的样子?老娘跟你,图的是你是条汉子!谁知你像条死蛇,软不出溜。我跟你干什么?”
薛嵩呻吟一声说:“事非汝能知者,红线,笔墨侍候!老爷要写遗书。”
“呸!别做梦啦。上哪儿找笔墨?”
薛嵩一听,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想起三国时的袁公路来,当年关东二十七路诸侯讨董或袁家兄弟为盟主,那时中兴得很。曾几何时,袁公路兵败如山倒,逃到破庙里,管手下要一碗蜜水喝。手下说:只有血水,哪有蜜水?袁公路听了呕血而死,为后世所耻笑。如今他临终,索笔墨不可得,和袁公路差不多了。红线见他可怜,就扯一片芭蕉叶,削个竹签来说:“行啦,您别急,在这上面写吧。”
薛嵩要写遗书,怎奈手抖握不住竹签,只得把这蕉叶竹签都递给红线。然后又说:“红线你还是跪下来。不是我要拿架子,而是这种时候一定要郑重。”
红线撅着小嘴下了跪,心里想:狗娘养的,反正就跪最后一回。她现在对薛嵩是一肚子气。那种不遵王化的人,也不懂什么夫妻情分。一觉得薛嵩可恶,就巴不得他早死。薛嵩先时—句:“红线,后园里埋的金银,你要多少?”
“我要它没用处,随你怎么分派吧。”
“好。我死以后,劳你把这封书信和那些金子送往长安东三坊薛宅。交薛湃收。这信这么写——说与湃儿知道:汝父流年不利,丧命荒郊,今将毕生所贮,及先祖所传之弓,付汝收持。汝母面前可以说知。汝少年有为,勿以父为念,努力上进,好自为之。又:持书之蛮女,乃父之侍妾红线。临终之时,多蒙彼服侍,吾死后,彼愿再醮,愿守节,悉从波便。汝终生当以母事之,不得有违,切切。父字,正德十年六月二十五日。”
红线写完了见薛嵩画押,气得要发疯,心说我还年轻漂亮得很哩,你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管我叫娘,这不是要害死我?可是薛嵩又要她再写一封信,全文如下:
“李二瓜并长安诸友钧鉴:仆薛嵩流年不利丧在荒郊,十年之约,死不敢忘。今将首级交余妾红线持去,你们好好照顾她吧。我这一辈子,全是被你们这批乌鸦咒坏了!今后梦中见无头之鬼,那就是我来问候诸位。红线是我的大令,对我很好;她到长安,吃喝玩乐,多烦各位招待。她要金子,你们不得给银子,要星星,你们不得给月亮。要有一桩不应,薛大爷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各位家里不免要闹宅,友薛嵩百拜无首,年月日。”
然后他说:“红线,我知道你这个人不遵王化,无男女之礼法。尔见老爷英雄就走了来,却不意要守很多规矩,这在我们天朝女子,原是天经地义;对蛮婆来说,可是难为你啦。老爷平生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报以涌泉,岂有辜负你这蛮婆的道理。现下有个主意在此:我死之后,你把我的头切下来,身子就埋了吧。这颗头,你按腊猪头做法,先腌后熏。制好了拿到长安去,先给我的狐朋狗友看这封信。等念到一半,你啪地一声把我的头摔出来——有皮无毛,呲牙咧嘴,在案上一滚,吓他们个半死。这帮家伙都是迷信的。见了这种景象,日后难免见神见鬼。一者我报过他们平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