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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情人
要到那里洗衣服,还不如不叫她洗。但是这种话不便说出口来。于是他到柜里取了铜钱,按一个子儿一件给了洗衣的费用,又加上五文,算做洗得干净的赏钱。然后他叫女孩回家去,他要午睡了。女孩临出门时说:

    “舅舅,我一定要摸摸你的胡子。摸不到不甘心!”

    王安想,这个小鬼头可能是真想这么做的。王安还有话问她,就叫她回来说:“摸摸可以,不准揪。”

    女孩把十指伸开,插到那丝一样的胡须中。她觉得如果一个女人能拥有(当然不是自己长)这么一部胡子时。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在她沉溺在胡须中时,王安问她:

    “甥女儿,墙上那些小人儿,是谁画的,你知道吗?”

    “是我。”

    王安已经猜到是她,不过他还是佯装不信。女孩说:“这有什么可不信的。我画给舅舅看!”

    她到厨下取了一块木炭,就爬到墙上做作画。她在墙上像壁虎上了纱窗,上下左右移动十分自如。王安想,长安城里那些大盗看到这孩子爬墙的本事,一定会在羞愧中死去。转瞬之间画完一幅画。她从墙上下来,拍拍手上的黑灰说:

    “舅舅,我画得怎么样?”

    王安说;“画得很好。”他点点头,正要走开,忽然看到那女孩对着下沉的夕阳站着,眯缝着眼睛,笑嘻嘻地毫不防备。他便猛然变了主意,像饿虎一样朝她扑去,去势之快捷,连苍鹰捕食都不能与之相比。殊不知那女孩朝地上一扑,比兔子还快地从他胯下爬过,等到王安转过身来,那女孩已经逃到十丈以外,拍着手笑道;“舅舅和我捉迷藏!你捉不到我,明天我再来,今天可要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王安到衙门里去点卯,发现签事房里一片欢腾,那佛手串的案子已经结束。原来圣明仁慈的皇后宣布说是她走进皇上的密室,取去了那串骨珠。公差们兴高采烈地到禁军衙门去接老婆,兵大爷们说,他们未奉旨不便放人。可是,他们也说相信圣旨不时将下,公差们就可以与妻子团聚了。王安对此也深信不疑。他回家里来,洒扫庭院,收拾家具,正忙得不可开交。那个女孩忽然来了,她站在门口,挑起眉毛说:

    “舅舅你在忙什么?难道舅娘要出来了吗?”王安说:“大概是吧。皇后承认是她偷去了珠子,这个案子该结了。”

    女孩说:“我看未必。皇后怎么会偷皇上的珠子?难道她也是贼?”

    王安笑了:“甥女儿,皇后说是她拿了珠子,想来自有她的道理,这种事情我们不便猜测。我想她老人家身为国母,一串骨珠也还担待得下,我对这案子不便关心,倒是你这爬墙的本领叫人佩服,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我天生骨头轻,从小会爬墙。”

    “不管有人教也罢,没人教也罢,反正不是好本领。你把它忘了吧。等你舅娘回来,你和她学学针线。”

    女孩一听立刻火冒八丈,龀牙咧嘴,状如野猫。她恶狠狠地说:“针线我会,不用跟她学。舅舅你不要得意,也许空欢喜一场!”

    王安摇摇头,不再答理她,那女孩说:“舅舅,你还捉不捉我了?”

    王安想起昨天的事,羞得满脸通红。王安到长安之前,在河间府做过九年公差,当时是公差的骄傲,贼子的克星,出手速度之快,足能捉下眼前飞过的小鸟,但是却捉不一以一个小女孩。他摇着头说:

    “甥女儿,你把这事也忘了吧,昨天是我一时糊涂。“

    “舅舅一点也不糊涂,我就坐在这儿,你再来捉捉看?“

    王安知道,她就如天上的云,地上的风,谁也捉不到。昨天他被她表面的松懈迷惑,结果大出洋相。今天他不上这个当。他摇摇头说:

    “我何必要捉你?事情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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