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房里有一个人站起来迎接他。他惊喜地叫起来:quot;怎么,志元,你来了?quot;
quot;我等了你好久了。我看见你没有锁门,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哪个晓得等了你这许久。我正想走了。quot;
quot;真正巧得很,我今天偏偏忘记了锁门。不然你来了还进不了房。你来得好。你是从Y省来的吗?怎么你事前也不给我一封信?你在路上走了几天?你的行李呢?quot;吴仁民高兴地说,他完全忘记了先前的寂寞。
quot;我最近才决定的,来不及通知你们。我很早就想离开省城,但是总没有机会。我忍耐了许久,到最近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我便下了决心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了。现在不晓得这里有什么事情给我做……我的行李还在旅馆里,quot;高志元一面说,一面摇动他的身子,他似乎连五分钟的耐性也没有。他很少能够安静地在一把椅子上坐到一刻钟。他是一个三十岁光景的人,一张方脸,一张阔嘴,唇上几根须髭。说起话来声音不清楚。他这个人连自己的姓也念得不准确,但是吴仁民却能够听懂他的话。在他们分别了三年以后,他的音调并没有大的改变。
quot;好,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正感到寂寞,你就住在我这里好了。我们去把行李搬过来,quot;吴仁民欣慰地说。
quot;我很累,今天还是回旅馆去睡吧,横竖要出一天的旅馆钱。剑虹他们呢,他们都好吗?quot;
quot;李剑虹他们还活着,只是陈真死了。你知道吗?quot;
quot;不是你写信告诉我的吗?陈真真死得可惜。他那样不顾性命地努力工作,我早知道他的肺病会把他带走的。但是想不到他会被汽车压死。quot;高志元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叹息地接连说了两句:quot;我来得太迟了,太迟了。quot;
quot;是的,我们做事从来是太迟的。李剑虹他们总觉得我们有很多的时间,quot;吴仁民愤激地说。quot;只恨我没有方法使他们那班人的眼睛大大地睁开。quot;
quot;这不能怪剑虹,他们并没有错。如水写信来说,你爱跟剑虹闹意见,是吗?quot;高志元好像抱着超然的态度来说公道话似的。
quot;那么你就相信?quot;吴仁民突然问道,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别人不知道他这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坐在沙发上,从衣袋里摸出了烟盒,取了一根纸烟点燃来抽着。
quot;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是你的性情我是很明白的。你好像是一座火山,从前没有爆发,所以表面上似乎很平静。现在要爆发了。你会喷火喷到每个人的身上。剑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自然要冷静些。但是在革命运动中冷静的人也是很需要的,quot;高志元平静地说。他把两只手插在白羽纱的西装裤袋里,在房里慢慢地踱着。
吴仁民不答话,只是狂抽纸烟。烟雾遮住了他的脸。抽完一支他又开始抽第二支。
quot;看你抽烟,我就想起了我的酒。我的酒量恐怕可以和你的烟瘾比一比,quot;高志元微笑地说。
quot;好,我们就去喝酒吧。quot;吴仁民突然站起来把没有燃完的纸烟头掷进痰盂里去。他用手拍去了身上的烟灰预备出去。
quot;还早呢。现在天还没有黑,我想先去看剑虹,quot;高志元提议道。
quot;现在到酒馆去罢。早一点更好,我们可以多谈一些话。你这几年来一定有许多话可以对我说的,我也有不少的话要告诉你,quot;吴仁民下了决心地说。
高志元表示了同意。两个人便锁了门走出去。
他们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