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二
们才看见信仰怎样支配着一切,拯救着一切。倘使我们要作这个旅行,我们就不能不拉住两个人做同伴:吴仁民和李佩珠。只有这两个人是经历了那三个时期而存在的。而且他们还要继续地活下去。
在《雾》里面李佩珠没有露过脸,但是人提起她,就说她是一个quot;小资产阶级的女性quot;;在里面她开始感到生活力过多准备拿它来为别人放散。她不仅知道爱情只是一时陶醉,从事业上才可以得到永久的安慰,她还想到F地去做实际的工作。于是幕一开,两年半以后的李佩珠便以一个使人不能相信的新的姿态走出来,使得吴仁民也吃惊了。她不仅得到F地的青年朋友的爱护,连吴仁民也热烈地爱着她。
她虽然幼稚,但是她幼稚得可爱。看起来她是一个平凡的人。
也许有人会像你那样把她当作领袖(你quot;几乎要说两位领袖携手前行quot;,幸亏你用了quot;几乎quot;二字,否则你不觉得肉麻吗?),但是我把《电》的原稿翻来复去地细看几次,我把李佩珠当作活的朋友看待,好像我就在她的身边跟着她跑来跑去,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女子。然而我相信她如果说一句话或做一个手势叫我去为理想交出生命,我也会欢喜得如同去赴盛筵。似乎曾经有人用过和这类似的话批评苏非亚·别罗夫斯卡雅。可见真正的伟大和平凡就只隔了一步。你虽然聪明绝顶,但是遇到这样的女子,你要用你的尺度去衡量她的感情,你就会碰壁。事实上你那所谓情绪的连锁已经被她完全打碎了。
《雾》中的吴仁民正陷溺在个人的哀愁里,我用了quot;哀愁quot;这个字眼,因为他的痛苦是缓慢的,零碎的,个人的。那时候的吴仁民平凡得叫人就不觉得他存在。然而打击来了。死终于带走了他那个病弱的妻子。那个消磨他的热情的东西——quot;爱quot;去了。热情重新聚拢来(记住他是一个强健的男子)。他的心境失去了平衡。朋友们不能够了解他,他又缺乏一个坚强的信仰来指导他(自然他有信仰,但是不够坚强)。
他时时追求,处处碰壁。他要活动,要温暖,然而他的眼睛所看见的却只有死,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寂寞。寂寞不能消灭热情,反而像一阵风煽旺了火。于是热情在身体内堆积起来,成了一座火山。倘使火山一旦爆发,这个人就会完全毁灭。恰恰在这时候意外地来了爱情。一个女人的影子从黑暗里出现了。女性的温柔蚕蚀了他的热情。在温暖的怀抱中火山慢慢地熄灭了。这似乎还不够。必须再让另一个女人从记忆的坟墓中活起来,使他在两个女性的包围里演一幕恋爱的悲喜剧,然后两个女人都悲痛地离开了他。等他醒过来时,火已经熄灭,就只剩下一点余烬。这时候他又经历了一个危机。他站在灭亡的边沿上,一举脚就会落进无底的深渊去。然而幸运地来了那个拯救一切的信仰。那个老朋友回来了。我们可以想象到吴仁民怎样抱着他的老朋友流下感激的眼泪。这样的眼泪并不是一天可以流尽的,等到眼泪流尽时吴仁民就成了一个新人。不,我应该说他有些quot;老quot;了。因为quot;老quot;他才能quot;持重quot;,才能quot;淳朴quot;。他从前也曾经想过在一天里面把整个社会改换了面目,但来到《电》的同志中间他却对人说:quot;罗马的灭亡并不是一天的事情。quot;他甚至以为quot;目前更需要的是能够忍耐地、沉默地工作的人。quot;他和李佩珠不同,他是另外一种典型。李佩珠比他年轻,知道的并不见得就比他少。
然而她却像一个简单的小女孩。你远看,她和贤(那个暴牙齿的孩子)仿佛是一对,可是实际上她却quot;挽住仁民的膀子,慢慢地往前面走了。quot;她和吴仁民狂吻了以后,会抿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