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呈奶酪蛋糕形状的贫穷
我们都管那个地方叫“三角地带”。此外我琢磨不出如何称呼是好。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个三角形,画上画的一般。我和她就住在那个地方,一九七三年或七四年的事了。
虽说是“三角地带”,可你不要想成是所谓的delta(希腊语:三角洲,三角形的。)形状。我们住的“三角地带”细细长长,状如楔子。若说得再具体点,请你首先想像出一个正常尺寸的圆圆的奶酪蛋糕,再用厨刀将它均匀地切成十二份,也就是切成有十二道格的钟表盘那个样子。其结果,当然出现十二块尖角为三十度的蛋糕。那顶端尖尖的、细细长长的蛋糕片就是我们“三角地带”的准确形状。
怎么会形成如此形状不自然的地带呢——你也许会问,也许不问,都无所谓。问不问反正我都不清楚。问本地人也问不出个究竟,他们知道的不外乎是很早很早以前是三角形,现在是三角形,将来定然也是三角形。总的说来,本地人好像都不大愿意谈也不大愿意想“三角地带”。何以“三角地带”被如此——像耳后疣一样——漠然置之,缘由不得而知,大概是因为形状怪异吧。“三角地带”两侧有两条铁路通过,一条是国营线,一条是私营线。两条铁路齐头并进了一阵子,以楔尖为分歧点,简直就像被撕裂开来一般以不自然的角度各奔南北,景观十分了得。每次目睹电气列车在“三角地带”的尖端南来北往,我就恍惚觉得自己是站在驱逐舰舰桥之上,而那驱逐舰正在海上破浪前进。
但是,从居住舒适度和居住功能来看,“三角地带”实在是一塌糊涂。首先噪音厉害。也难怪,毕竟两条铁路左右相夹,不可能不吵。一开前门,眼前一列电车呼啸而过;一开后窗,眼前又一列电车咆哮而至。用眼前这种说法决不夸张,实际上两列电车也近得乘客可以对视致意,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叹为观止。
你或许要说末班车过去后总该安静了吧。通常都那么想,搬来之前其实我也那么想来着。然而压根儿就不存在什么末班车。旅客列车凌晨一时全部运行结束后,深夜班次的货物列车接踵而至;天明时分货车大体告一段落,翌日的客车又杀上门来。如此日复一日无尽无休。
呜呼!
我们所以特意选住这里,第一第二都是因为房租便宜。独门独院三个房间,有浴室,甚至有个小花园,而房租仅相当于公寓里一个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既是独门独院,那么猫也能养。简直就像专为我们准备的房子。我们刚刚结婚,非我自吹,穷得上吉尼斯记录都绰绰有余。我们是在站前不动产中介店的贴约上发现这房子的。仅就条件和租金和房子结构来看,堪称奇迹性发掘。
“便宜得很哟!”秃脑瓜子中介商说,“啊,吵倒是相当吵的,不过只消忍耐一下,未尝不可说是拾来的大元宝。”
“反正先看看好么?”我问。
“好好。不过,你们自己去可好?我嘛,一去那里就头疼。”
他借给钥匙,画出去那座房子的路线图。好个爽快的中介商。
从火车站看去,“三角地带”似乎近在眼前,但实际走起来,到那里花的时间相当惊人。在铁道上“咕噜”绕一圈,过天桥,沿脏兮兮的坡路上上下下,好歹从后面兜到了“三角地带”。周围商店之类形影皆无,寒伧得近乎完美。
我和她走进“三角地带”尖头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在里面逗留了一个小时。这时间里有相当之多的电车从房子两侧通过。特快通过时,窗玻璃“咔咔”作响。过车时间里听不到对方说话。正说着有车开来,我们便闭嘴等车过完。静下来刚开始说话,又一列电车尾随而至。那情形,不知该称为communication(思想交流,通讯,传播)的中断还是分裂,总之是十分让·吕克·戈达尔式的。
不过除去噪音,房子格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