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人(1)
说什么了?”妻子问。
“没说什么呀。”我回答。
这么着,整个下午我都一个人歪在沙发上愣愣发呆。此外无事可干。看了会书——马尔克斯 新出的小说。听了一段音乐。喝了一点啤酒。但对哪样都神思恍惚。也想上床睡一觉,可是 对睡觉也集中不起精神,因而只好歪在沙发上眼望天花板。
就我来说,星期天的午后有很多事情便是这样一点点滑过。无论干什么都半途而废,都无法 投入全副身心。我觉得若是上午恐怕一切都会遂心如意。本打算今天看这本书,听这张唱片 ,写这封回信,本打算今天要整理一下抽屉,买几样必需的东西,冲一冲久未冲洗的车身。 然而随着时针转过两点过三点,随着黄昏的逐渐临近,哪一样也未能落在实处,归终还是在 沙发上来日暮。时钟的声音直冲耳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其声如雨帘一般将四周物 件一点一点削去。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在星期天的午后,一切看上去都被一点点磨损 ,一层层缩小,如同电视人本身。
4
电视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从三个人的表情看来,仿佛我根本不在此处。他们打开门,把 电视搬入房间。两人把电视放在地柜上面,另一个把插头按进插座。地柜上放着座钟和一大 堆杂志。钟是结婚时朋友们送的贺礼,非常之大非常之重。大得重得俨然时间本身。声音也 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传遍整个房间。电视人把它从地柜移到地板。老婆定会发怒 无疑,我想。她最讨厌别人乱动房间里的什物。况且把钟摆在地板上面,半夜里肯定撞在我 脚上。两点一过我准保醒来上厕所,加之睡得晕晕乎乎,每次都碰上或撞上什么。
接着,电视人把杂志堆到茶几上。全是妻子的杂志(我几乎不看杂志,非书不看。对我来说 ,世间所有的杂志统统报废消失才好)。杂志有《自我》、、《家庭画报》,一丘 之貉。便是这些货色齐整整堆在地柜上来着。妻子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杂志。一旦堆放的顺 序出现变化,难免来一阵咆哮。所以我索性不靠近妻子的杂志,一页都没翻。岂料电视人全 然无所顾忌,一古脑儿把杂志撤得干干净净。他们丝毫没有爱护的意思,弄得杂志上下颠倒 。《自我》跑到上边,《家庭画报》钻在《安安》下面,简直一塌糊涂。不仅如此 ,他们还将妻子夹在杂志中的书签折腾得遍地都是。夹书签的地方,对于妻子是载有重要信 息的位置。至于是何信息重要到何种程度,我自是不得而知。或许与其工作有关,或许纯属 私人性质。但不管怎样,对她无疑是重要信息。我猜想这回她必然大发牢骚。我甚至可以排 列出她要说的台词,诸如偶尔出去见次同学高高兴兴地回家,家里就闹得天翻地覆等等。我 暗暗叫苦,连连摇头。
5
总而言之,地柜上已空无一物。电视人随即把电视放了上去。他们把插进墙上的插座,按动 开关。随着“滋滋”几声,荧屏变得惨白。等了好一阵子,还是没出来图像。他们用遥控器 逐个变换频道。但哪个频道都白惨惨一片。我估计怕是因为没接天线。而房间某个地方是应 该有天线接孔的。住进公寓之时,好像听管理员介绍过电视天线的接法,说是“接在这里就 行”。可是我想不起在哪里。家里没有电视,早把那玩艺儿忘到脑后。
不过看样子电视人对接收信号全地兴致,甚至看不出他们有寻找天线接孔的意向。荧屏上白 花花也罢,没有图像也罢,他们毫不介意,似乎只消按键接通电源,就算大功告成。
电视机是新的。虽说没放在包装箱里,但一眼即可看出是不折不扣的新货。机身一侧还用透 明胶带粘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有使用说明书和质量保证书。电源软线如同刚出水的活鱼银 光熠熠。
三个电视人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