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人(1)
迟纯但有时也会忍受不住,忍受不住重力、圆周率以及e=mc2的麻木 不仁。实际上也是如此。我如此一说,她顿时缄口不语。或许她以为这是对其个人的侮辱。 但并非如此。我没有那种对她进行个人侮辱的念头,而仅仅直言自己所感。
这天夜里她也是回来就首先巡视一圈房间。我早已准备好了解释的词句:电视人来了,把一 切弄得乱七八糟。向她说明电视人是十分困难的。很可能不信。但我还是打算一一如实相告 。
不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房间里转圈巡视。地柜上有电视。杂志颠三倒四地堆在茶几上。 座钟移至地板。然而妻子什么也没说,我自然无须做任何说明。
“晚饭真的吃了?”她边脱连衣裙边问:
“没吃。”我说。
“为什么?”
“肚子不怎么饿。”
妻子把连衣裙脱至一半,沉吟片刻。又盯了一会我的脸,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座钟以滞重的 声响分割着沉默: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我不想听这声音,不想使其入耳,但那声音还 是那么大那么重,径自入耳,无可救药。她看上去也像对那声音耿耿于怀,摇摇头,问:
“简单做点什么?”
“也好。”我说。虽不特别想吃,但如果有什么可吃,吃也未尝不可,我觉得。
妻子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一边在厨房里做凉拌菜和煎蛋,一边向我叙述同学聚会的情景: 谁在做什么,谁说了什么,谁换发型变漂亮了,谁同交往的男子分手了等等。他们的事我也 大致晓得,便喝着啤酒随声附和。其实几乎充耳不闻。我一直在考虑电视人,推想她何以对 电视机的出现默不作声。是没注意到?不至于,她不可能对突然出现的电视机视而不见。那 么为什么保持沉默呢?真是怪事,奇事!是有什么出了错,可我又不知如何改错。
凉拌菜做好后,我坐在厨房餐桌前吃了。又务必了煎蛋,吃了梅干饭。
吃罢饭,妻子收拾餐具,我接着喝啤酒。她也喝了几口。蓦地,我抬眼往地柜上看了看。电 视机仍在上面。电源已拔掉。茶几放着遥控器。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将遥控器拿在手里,按 了下启动键。荧屏倏地变白,响起“滋滋”声响,依然没出来任何图像,唯有白光浮现于显 像管。我按键加大音量,得到地无非“嗄——”一声大大的噪音。我注视了20~30秒白光, 按下关闭键,噪音与白光即刻消失。这时间里妻子坐在地毯上啪啦啪啦翻动《自我》杂志。 至于电视机启动关闭,她一概没有兴致,似乎意识都没意识到。
我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又坐回沙发。我打算接着看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我总是在晚饭后 看书。有时看30分钟即扔在一边,也有时连看两个钟头。总之每天必看。但这天边一页的一 半也看不去。无论怎么往书集中精力,思路也还是马上回到电视上去。终于抬起眼睛盯着电 视不动。荧屏同我面面相觑。
8
深夜两点半醒来,电视机仍在那里。我爬起床,期待电视机转瞬消失。但它依然好端端地位 于原处。我去卫生间小便,然后从而在沙发把脚搭在茶几上面。接着又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依旧故伎重演:白光,噪单,如此而已。我观望了一会,按键关掉,消 去光与音。
我折回床准备入睡。困得厉害,却偏偏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电视人便浮现出来——搬电视 机的电视人,撤掉座钟的电视人,把杂志移到茶向的电视人,把插头插进插座的电视人,检 查图像的电视,默然开门走出的电视。他们始终在我的脑海里,在脑海里走来窜去。我再次 下床,走进厨房,往水槽边上的咖啡杯里倒两份白兰地喝了。喝完重新歪倒在沙发上打开马 尔克斯的作品。但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