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意义的生活 - 高考前三个月
的眼睛很深很深地看到我的喉咙里面去。我望着她的脸——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我又伤心起来,米饭在我喉咙里痛苦地颤抖。
然后,B就走上前来,和我手拉手。我们两个人走得很慢,拖在所有人的后面。A和C在我们前面,F和D走得最快,健步如飞。我问他们:“现在干什么?”他们说:“干什么?回家呀。”F回过头,大声说:“我想到学校去晚自习。一起去吧?”C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又是去约会。”F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一直说:“去吧?去吧?”我拉着B的手,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回家。”B说:“那就去晚自习好了。”
我们达成共识,一起去学校晚自习。A说:“你们胃口很好的嘛!”他好像并不怎么愿意去,不过他没有反对。A最近总是不肯反对任何事。
天色渐渐地变晚了,马路在灯光里,有一种泡在酒里的感觉——就是一种颜色很漂亮的陈年老酒。我和B走得越来越慢,一荡一荡。我的魂灵从我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滑落下来,像面包屑那样掉在地上,一路撒过去,撒过去。我把头放在B的肩膀上,目光在前面几米的A、C和F身上颠来颠去。我小声说:“我出来就是想走路。没劲透了。”一边说,我一边发觉自己的声音非常非常忧伤,就像最远处那幢大楼的玻璃窗上反射的灯光一样忧伤。我重复地表示着我想走路的愿望,对我自己忧伤的声音越来越着迷。我说,我想走路,我想走路想得要死,我想走路想得要疯掉了。B安安静静地听着,没说什么,一直什么也没有说。我太想走路了。
我说:“要是我一个人,就一路逛回去。”B说:“人太多了。”我说:“以后我们两个人来么。”B说:“一个人也挺好,两个人也挺好,三个人就不行了——要不停地回头,三个人都要彼此兼顾到,说话太累了。”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头一直低着,说完之后,就把头抬起来。我的头一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说:“烦死了。我就想,不要乘上车,不要乘上车,走慢点——我是不是很坏啊?”说着,我自己笑了——我是很坏么。B说:“等一会儿车来了,我们不要跟他们坐在一起,好不好?跟你讨论讨论襄没城。”她这句话,在我听来说得很奇怪——什么叫讨论讨论襄没城?我静静地琢磨了一下,偷偷笑了出来,说:“真的不要?”B说:“不要。”我说:“你说的哦?”B笑了,说:“嘿嘿,推卸责任啊?”我看着她,很开心地笑起来,说:“上次张先生跑进来问,你们班的某某某准考证号是多少多少吗?一个人说,是的。张先生问,肯定是吗?这人今天没来,要校对表格,所以我问问清楚。那个人说,肯定是的。张先生说,好,要是错了,就找你,你负责哦。我们哄堂大笑。那个人说,张先生要推卸责任啊。”B在旁边穷笑,笑过之后说:“哦哟,张先生。”B总是要说“哦哟,张先生”,好像和他很有渊源的样子。我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上移到她的手肘,挽着她。过了半晌,我突然叹出口气,说:“我觉得我傻透了。”B摸摸我的头,说:“别想了。”“我觉得我傻透了。”我说。
我们一直不停地朝车站走过去。C回头大声说:“你们两个走快点。”B说:“你们走快了,我们自会跟着,又不会走没了,”C说:“你们别存心拖在后面呀。”他皱着眉头。我说:“张斓要气死了。要不要你去陪他?”我们停在一块广告牌后面,B说:“管他呢!”说着一笑,脸上看起来模模糊糊,很寂寥。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停在这里,总之我们就是停了一停,听着汽车开来开去的声音——那种声音似乎也很寂寞,跟B脸上的表情一样寂寞。我探头朝大部队张望了一下,扭头对B说:“我看到张斓的脸了——吓人得要命。”B想了想,扮了个鬼脸。我拍拍她的肩膀,傻笑着再次走起来的时候,B说:“很多时候,我会回想起以前做的傻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