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意义的生活 - 高考后十六个月
室里的人对我说,有个人打电话来,她们告诉她我去列队排练了,那个人听了大笑,说,啊?解颐也会去列队排练啊?——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B得意地笑。我说:“你笑什么笑?不许笑!”她说:“哦,好好好。”还是不停地笑。
今天上午我们班排练运动会的方阵,在一幢高高的楼房前面吹风。现在回想起来,是蛮好的。那种只在视觉范围内存在的阳光,在地面上飘来飘去。天是银晃晃的浅蓝色,给人很闲适的感觉,可以在风里慢悠悠地走。结束的时候,风一点一点地吹在往回走的路上,每隔一会儿,就很猛地刮上一阵。我心情愉悦地在美妙的空气里走,让自己也流动起来,像风一样地流动起来,非常虔诚地迎接深秋初冬的到来。
现在,当然已经是夜色四合了。我和B和F一起走在高架下面,大声说话,大声笑。F说,明天是11月11日,就是孤男寡女节,到半夜12点的时候,所有的孤男寡女都要一起大叫。我们说,真的啊?这时,我扭头看了看四周——夜色从人行道的后面缓缓地爬过来,爬过来,爬过来。我开始使劲地想,我是不是孤男寡女,我可不可以在等一下来到的12点哇哇大叫。
F正在对B说关于Van的事情。她说:“舒美,Van这个人看上去真的很灵的。”B笑眯眯地说:“真的啊?你过去不是还觉得张斓很灵的吗?”F开心地说:“是的呀,我是觉得张斓很灵的呀。为什么你总是和这种很灵的人在一起啦?”我大笑,插话说:“杜霜晓,你这个人怎么问这种傻问题?”B很和气地说:“是的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她的声音一点点地轻下去。我把目光往前面投去,又一次希望在马路的尽头看见C骑车的身影——在金色路灯下面,他的长外套被风吹起来,就像大鸟的翅膀。我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说:“张斓真是好看。”
我听见B在旁边轻声地笑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跟他认识快五年了,可是你说这句话还没有说厌。”F说:“嗯,我也说不厌。”F正走在路灯的正下方,灯光直通通地照着她的脸,显得她的脑袋比以往要大许多。银蓝色的空气在她眼前默默地流过去,她姣美无比的面庞金灿灿地沐浴在光亮里,柔弱的肢体沉浸在越来越深沉的黑暗中;显得更加柔弱。
B轻轻地说:“解颐,杜霜晓,我知道张澜现在非常难过。可是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帮他的忙。”
我们静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灯光和夜色一起从我们面前漂流过去。我低着头,默默地游移,游移,游移。良久,B接着前面的语调说:“我也没有办法帮我自己的忙。”
F走上前来,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B,走在我们的中间。她小声说:“我很想张谰的——还有襄没城。”
我说:“我也是的。我想襄没城,可是不敢去见他。见到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看自己的脚落在地上,踩着自己的影子。影子是修长的,深蓝色的,透明的,游移的。
F说:“我很寂寞。我什么也没有。”
B在靠后一点的地方,捏紧F的手往前走。她慢慢地、温柔地说:“寂寞是没有关系的。”
马路的尽头飘起来一蓬一蓬的烟雾,就像不断气化不断气化的干冰,就像许多许多云朵,从地下升起来,升到天上面去。我仍旧是背着一个大书包,沉甸甸地朝前面走,好像我的书包里装满了干冰,而我要去那个马路尽头的地方,把干冰放出来,让它们变成云朵。
F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要叫马路吗?”B说:“咦,以前都是马车走的呀。是不是这样?”F笑着说:“嘿嘿,我熊熊就知道……”她居然真的自称为熊熊了——我搡搡她,说:“一只熊拉着两个人!”“以后就叫熊路了。”B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