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第四章
们吆喝一场:“回来就全部打死!”

    葡萄正用锥子在鞋底上扎窟窿,一听大家的吆喝,心想他们说“打”字和孙少勇一个样,嘴皮子、牙根子、舌尖子全使恁大的力,这“打”字不是说出来的,是炸出来的。想着,葡萄就把麻线扯得呼啦呼啦响,扬起嗓门说:“咱啥时候打井呢?”

    大家都楞住了,看着她。

    “不打井,明年再旱,喝马尿呀?”她说。手不停地又锥又扎。

    “不打死美蒋,你打一百口井也没用,他们给你全下下毒。”冬喜坐在她左手边,开导她说。

    “谁给咱下毒?”

    “美蒋特务!”

    “美蒋特务是谁?”

    “这不在查呢嘛!王葡萄就你整天还不爱开会,你这觉悟从来没提高过!” 蔡琥珀说。“大家发发言!”

    葡萄心里说:谁说我不爱开会,不开会我哪儿来的工夫纳鞋底?

    从此孙少勇星期六就搭火车回到史屯。史屯的人都笑嘻嘻地交头接耳,说铜脑和葡萄搞上破鞋了。也有人说那是旧脑筋,现在搞破鞋不叫搞破鞋,叫搞腐化。

    不管少勇怎样逼,葡萄就是那句话: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有一回少勇半夜醒来,见床是空的,葡萄不知去了哪里。他找到院子里,见她从红薯窖里出来,手上挎个篮子。问她大半夜下红薯窖干啥,她说听见耗子下窖了,她撵下去打。

    下头一场雪,少勇披着一身雪还是来了。葡萄刚刚开会回来,见了他说:“下着雪你还来?”

    他不说话,在窑洞里缩坐着。

    “来了就给我这张脸看呀? ”她上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

    “别摸我。”他说。

    “咋?”

    “你一摸我,我就……”

    她还是把手搁在他下巴上,手心、手背地蹭。

    “葡萄,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她的手稍微停了停,又动起来。

    “是个团委干部。没结过婚。人可好。长得也不赖。这个星期五晚上,她请我看电影。我去了。”

    “去呗。”

    “城里人一男一女看电影,就是都有那个意思了。”

    “电影好看不?”

    “好看。”

    他拉过她的手,蒙在眼睛上。葡萄的手一会全湿了。她想,当这么多年的共产党,还是一肚子柔肠子哩。

    孙少勇走的时候和葡萄说,他不久要和女团委干部结婚了。他说:“这不怪我,葡萄。”

    他说这话时,两人站在院子里。一夜的雪下得窑院成了个雪白的方坑,一声鸟叫都没有,什么声音都让雪捂在下头了。四面八方又干净又安静。

    这年家家都没多少存粮。养猪的人家看看猪全饿瘦了,不到过年就杀了。葡萄养的两头猪倒是天天上膘。孙怀清常在夜深人静时上到红薯窖上面,站在猪圈栏外看一会儿,对葡萄说:“把秋天攒的蜀黍棒子剁剁。”葡萄按他法子把蜀黍芯儿剁剁,又放在磨上推,推成碎碴上箩去箩。天天夜里,葡萄忙到下半夜,把磨成粉的玉米芯子煮给猪吃。腊月初八,葡萄把两头猪赶到史屯街上的收购站去卖,一过磅,两头猪都一百八九十斤。

    卖了猪,葡萄买了些肉和面,又在自己家腌菜坛子里掏了些酸红薯叶,一块剁了,包了扁食,给二大端到窖下。

    二大咬了一口扁食,说:“还是铁脑妈在的时候,吃过恁好的扁食。搁了有二钱香油。肉也肥。酸菜腌得正好。”

    葡萄说:“爹,卖猪的钱够把这窖子修成个大屋,还能把咱的围墙再砌高些。”

    “咱家水磨那儿,还有个砖窑。封了不少年了,还是你爷在的时候烧过。咱这儿土好,就是柴太贵。”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第九个寡妇简介 >第九个寡妇目录 >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