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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害怕

    “你爱她,你就不应该损害她。”

    “她爱你,难道你反而要损害她?”

    损害她?怎么会是损害她?

    “你可以爱她,但是你真的要拖累她一生吗?”

    “你已经残废,你还要再把她的青春也毁掉吗?”

    “你要是真的爱她,你就不应该再追求她,就不要再纠缠她……否则你岂不是害了她?”

    残疾,在漫长时间里的一段路上,曾是一种瘟疫。C:你爱谁你最好是远远地离开谁,放了她吧,那样你就像是一个好人了。

    这让我重新想起“叛徒”的逻辑:你被杀死了,你就是一个应该活着的好人;你活下来了,你就是一个应该被杀死的坏蛋。这一次不是“叛徒”,这一次是“残疾”。这一次生或者死的,不是生命,是爱情:让你的爱情死去,你就是一个可敬可爱的人;让你的爱情活着,你就是一个可卑可怕的人。

    C:你要么放弃爱情的权利,做一个众口皆碑的“好人”,要么别怕,跟随你的渴望,做一个被指责的“自私鬼”。非此即彼,我们看着呢C:你来选择。

    168

    如果C选择了前者,C,可以就是F。

    我说过,我写作之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C,是一个残疾人。

    在C选定与X最终分手的那个夜晚,C不说话,几乎一言不发,如同F医生,只是无声地把泪流进一个“好人”苦难的心里。不管X说什么,怎么说,求他无论如何开开口,都无济于事。

    ……你什么都别怕,X说,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他们怎么看,X说,都不怕……X从夜风吹响着的树林边走来,走出幽暗,走进一盏路灯下的明亮,走到C的轮椅旁……只要我们不怕,只要我们坚持,X说我们没有错,如果我们是真心相爱,她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老柏树飘漫着均匀的脂香,满地铺散着白杨树的落叶,X走开又走来,走远又走近……她说,如果你曾经说你爱我那是真的,如果现在这还是真的,X说我记得我们互相说过,只有爱,是从来不会错的,她说,如果爱是真的爱就不会错,如果它错了它根本就不是爱……轮椅声和脚步声,一盏和一盏路灯相距很远,一段段明亮与明亮之间是一段段黑暗与黑暗,有一棵老柏树正在死去,光秃秃的树枝徒劳地伸在夜空里……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想,X对C说,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至少那要是真实的,至少人不能欺骗自己,劳驾你,开开口行吗……

    C像F一样已经明白,世间的话并不都是能够说的,并不都是为了说的,甚至泪水流进心里也被那无以诉说的苦难熬干。X恨不能揍他,X说:“你的骨头,你的男人的骨头呢?”C仍旧无言,让爱,在“好人”的心里早早死干净吧……

    C离开他的恋人,沿着掌起了路灯的条条小巷,回家。阵阵秋风吹动老墙上的枯草,吹起路上的尘土和败叶,孤独的轮椅声在如网的小巷里响了一宿。天明时,C回到家,如果像F医生一样满头乌发已如霜染,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169

    如果爱情活下来,终于不可阻挡,爱欲泛滥过“好人”的堤坝,那情形,C,甚至很像是N了。如果离别已经注定,在注定离别的那个夜晚或者那些夜晚,恋人C与恋人N虽然性别不同,也会在迷茫的命运中重叠、混淆。X呢,重叠、混淆进F。形象模糊,但世界上这样的消息不曾须臾间断。

    ……脚步声和车轮声,惊起古园里的鸽子,白色的鸟群漫天飞起在祭坛的上空……C说我什么都不怕,不管别人说我什么,不管他们怎么看我,C说,我不再害怕……X走向祭坛的石门,走进落日,又一声不响地转身回来,站在落日里看着C,茫然若失……只要你也不怕,C说,只要你坚持,C对他的恋人说,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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