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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目光痴滞,沉在他自己的梦境里。
好一会儿他才似醒来:“你刚才问我什么来?”
“没有,我什么也没问。”
“刚才,刚才我们是说起了什么?”
“爱情。”
“对了,爱情。爱情也是这样,得是崇拜,崇拜和……和
“征服。”O说,声音显得过于平板。
“怎么,你累了吗?”
“呵不……”
幸好天黑了,Z看不清O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点儿冷?”
“也许是吧……咱们该回去了。”
他们一起往回走。河水的波光也暗下去,只有汩汩不断的声响听得清楚。
“对,征服。”画家继续说着。“不过,不过那不是靠权势和武力……而是靠你内在的力量,用你高贵的精神去……去征服……嘿,你听没听过鲍罗丁的那首曲子?那部关于伊格尔王远征的歌剧?”
“哪国的?”
“别管哪国的。这不像你问的,你不像个不懂艺术的人。也别管是什么时代的,这不重要。”
“歌剧?”
“对,你只要记住,那是一个王者远征的故事。”
“哪个人,”Z说,“那个伊格尔王,他战败被俘。敌人说可以放了他,条件是他得答应不再与他们为敌。但是这不能答应,伊格尔王拒绝了这屈辱的条件。”
“他的神情,你懂吗,”Z说,“或者是他的姿态,震撼了敌人。你懂吗?那并不是简单的宁死不屈,并不是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歇斯底里似的狂喊,或者毫无尊严地叫骂,或者强摆出一副僵硬的姿势,用冷笑为自己壮胆。不,绝对不是那样。在我想来,那个王者他只是说:‘不,这不行。’就像对他的部下说话一样,就像告诉他的随从说‘不,这件事不能办’一样。因为他生来就是这样,他生来就不懂除了高贵还能怎样的人,他不幸被俘,但这并不说明有谁能够侮辱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战败者应该有什么特别的语言,他生就一副王者的习惯。他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征战的疲劳,嗓音已不如往日浑厚圆朗,他可能会抱歉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至于敌人的条件嘛?那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提出的要求,对他说‘不,不行’就够了,就算看得起他们了。”
“你看过吗?”
“什么?”
“这歌剧?”
“我是听见的。从那音乐里你能听见全部他的形象,高贵的神态、高贵的习惯和历史。他以他高贵的意志赢得了敌人的敬佩,于是,波罗维茨可汗命令他的臣民为伊格尔王歌舞。我说的就是那时的乐曲。在蛮荒的草原上,夕阳辉照,伊格尔王这个尘世的战败者,享受着看似比他强大的敌人的尊敬,享受着敌国臣民献上的歌舞……”
Z停了一会,也许是为了沉稳一下情绪,也许是在听那遥远空阔、扬扬浪浪的乐曲或者天籁之声。
满天里都是夏夜的星光。
“伊格尔王,”Z说,“他是真正的征服者、高贵者,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当然,”Z又说,“那个波罗维茨可汗也不错,也是高贵的人,因为……因为他懂得崇拜什么。这就是我说的崇拜和……和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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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市场街上的画室里,一遍一遍地放响着那出歌剧。
伊格尔王远征的故事。
当然,正在转动着的已经不是留声机上的那张老唱片,而是录音机里的磁带。父亲留下的那张老唱片没能逃过文革的劫难。Z对这出歌剧的喜爱近乎偏执、无理,它的唱片和磁带的各种版本,Z都收藏至少有三份。苦闷和得意时,首要之事是要让它响起来。冥思苦想而不得的时候,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