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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无极之维
堂吗?或者叫净土,乐土,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也许那与‘天’和‘土’都没什么关系,那只是人的梦想。也许它并不在这个世界之外,只不过在我们心中,在我们的希望里。比如说爱,她能在哪儿呢?并不在时空里,而是在……另一种维度里……”

    O的目光亮起来,看着F。那目光总是让F想起N。

    “可是有人认为那是征服,是在征服里,”O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我不信,我真不能相信是他说得对,可是,可是……”

    “谁?”F医生问,“你说的‘他’,是谁?”

    O不回答,走进老柏树林,打着伞在迷朦的雨中坐下,坐在一条长石上,展开手里的书,细雨在她的伞顶上沙沙作响。F再次没有听清那个“他”是谁。只好等到O离开这个世界之后,F才能记起:那才是O最深重的迷茫,那才是O赴死之心的由来。

    正如F夫人所说:女教师老是一个人在那片老柏树林子里,老是坐在那棵枯死的老柏树下。那儿的草很深,很旺。那儿,树很高树冠很大,树叶稠密,但即使这样也还是能看出来有一棵老柏树已经死了,O常常就是坐在那棵枯死的老柏树下。正如F夫人所说:那儿晚上有灯,四周很暗但那盏灯划出一快明亮的圆区,雨天或者雪天女教师也要去那儿坐一会儿,看书,或者呆望。正如F夫人所说:不管O是埋头看书,还是瞪大眼睛张望,她的眼睛里都是空的,祭坛、树林、荒草、小路都似没有,不管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声,还是落日里鸟儿的吵闹,还是走过她面前的游人都似没有,太阳或者月亮都似没有。

    F常常远远地望她,不轻易去打扰她。F感到,她两眼空空之际,就是她正在期望另一种存在。F怎么也没料到那会是死。

    正如F夫人所说:她心里有事。

    F最后一次走近她时,下着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树林里只有两种颜色——白和黑。F在O身边站住,看见她膝头翻开的书上盖满了雪——只有白没有黑。

    “天堂又怎样呢?另一种存在里,可以没有差别吗?”她仰脸看一下F。

    F不说话。

    “要是你说的多维是对的,存在是无极之维,”O重又低下头去,“是不是等于说,每一维都是一样的,在一条无极的链条中每一环都一样,都是这个光荣和屈辱各有所属的人间?普度,可以度到哪儿去呢?”

    F不说话。

    “比如说疾病。医生,你作为医生,相信所有的病都能治好吗?”

    “我想,不管什么病,将来都是应该有办法治的。”

    “可将来不过是将来的现在,就像现在不过是过去的将来,现在不过是将来的过去。但人总是在现在,现在总有不治之症。你能想象有一种没有疾病的现在吗?你想象过那样的存在吗,没有疾病,没有困苦、丑陋、怯懦、卑贱、抛弃和蔑视。屈辱和仇恨、孤单和孤独……总之没有差别,那会是什么你想过吗?彻底的平等是什么,你都想过吗?”

    “是,你说的不错。”

    “那就是说,人间就是天堂的地狱,人间就是地狱的天堂,天堂和地狱也都是人间……我们永远都是一样在哪儿都是一样,差别是不变的,就看谁幸运了,谁能抓来一手好牌……爱嘛,不过是一种说法、一幅幻景,真实呢,就看谁能处在这差别的强端。”

    F说:“在这儿坐得时间长了可不行,要生病的。”

    “也许真是他说对了,可我……真不希望是他对了,我真不想看见他那么得意那么狂妄,因为他,我知道……因为他其实谁也不爱,他只爱他的艺术——其实也不见得,他只爱他的高贵和……和……和征服!”

    这是F听到O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他才想了一下,“他”可能是她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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