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哦,那时我多么感激其其格呀,我觉得只有这块小小的血肉在暖和着我……当然,白音宝力格,这样的话你是不愿意听的。我知道,你非常讨厌我有这么一个女儿……”
“不!”我绝望地喊起来。我打断了她的话,激动地分辩说:“沙娜!你锗了,我喜欢她,其其格是个好孩子……而且,好像她也、也喜欢我,她喊我‘巴帕’。她还知道钢嘎?哈拉。我发现,和我在一块的时候,这孩子就爱说话……”
索米娅叹了口气,我似乎感到她在暗影里惨然一笑。
“你不知道真情,白音宝力格。”她迟疑着,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道:
“是这祥的:我丈夫不喜欢这个女儿,去年他喝醉啦。打其其格,还骂她是……野狗养的。后来,啊,女儿就一直盯着我。天哪,一连几天盯着我,那眼神很吓人。我慌了,就悄悄对她说:其其格,你有一个巴帕,现在正骑着一匹举世无双的漂亮黑马在闯荡世界。我们给这匹马取名叫钢嘎?哈拉——黑骏马。这巴帕就是你父亲,他的名字叫白音宝力格。会有一天,他突然骑着黑骏马来到这里,来看我们……”
我望望炕上,其其格正拥着一角毯子睡着,小手枕在脸颊下面。索米娅疲惫地垂下了头,吁了长长一口气。
“别记恨我吧.白音宝力格!”她用微弱的声音喃喃着。“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想,反正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你啦……”我鼓足勇气。向她伸出手去,抚摸着她蓬乱的长发。索米娅佝偻着身子,用双手紧紧掩着脸庞。随着我的抚摸,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过了许久,她猛然昂起头来,用一种异样的、嘶哑的声调大声问我:
“为什么你不是其其格的父亲呢?为什么?如果是你该多好啊……哪怕你远走高飞,哪怕你今天也不来看我!”
我木然地、僵硬地坐着,好久答不上话来。后来,我不知是背诵了一句谁的话:
“我不能够……索米娅,你是多么美好呵。”炉膛里的牛粪火完全熄灭了。灶口那儿早已没有了那种桔黄的或是暗红的火光。可是,这间小泥屋里已经不再那么黑暗,木窗框里乌蒙蒙的玻璃上泛出了一层白亮。不觉之间,我们的周围已经流进了晨曦。
天亮了。
这又是一个难忘的、我们俩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