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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
这个名字,他总是写表扬稿,譬如:某某中年人,十八年如一日地为大家扫厕所,不取分文;某某老头儿,常常留心邻居家是否中了煤气,果然救了三条人命;某某姑娘,坚持为邻居老太太取奶,倒垃圾;某某眼镜店的青年营业员,认真负责地为一个老学者配了眼镜,态度和蔼可亲……如是等等,两年多来总也有二十几篇。发表了一半左右。不料前两天发表的一则却惹来争议。公安局的同志来信认为,“这篇表扬稿很可能是伪造的,”(原文如此)“因为文中所说的‘艾珂寺外街一百号旁门的魏启明’现正在狱中服刑,根本不可能为邻居的高中生们义务辅导英语,请报社同志进一步核查,以正视听。”

    詹牧师呆坐着,笑容残余在两个嘴角,其他部分的皱纹显得苍老、僵化。

    门前火炉上的水壶,沙哑地喷出一缕缕白气。

    有那么一忽儿我很担心,希望生命还在与他为伴。

    先后有几个打电话的人站在窗外打电话,然后放了四分钱在窗台上,走了。

    太阳西斜了,几点黄光落在詹牧师弯屈的脊背上。四周的光线开始变暗。

    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注意到他的嘴并没有歪向一边,鼻翼还在翕动,我觉得不如趁早悄悄溜掉。

    詹牧师忽然自语道:“这么说,真有个艾珂寺外街。”

    “真有。”我说。

    “真有个叫魏启明的。”

    “真有,在狱里。而且魏启明也不懂外语。”

    “总没有杀人吧?”詹牧师急切地问,紧张地盯着我,双唇作好了发出“没”的形状,似乎深恐我不会发这个音,随时都愿意帮我一把。

    “倒没杀人,”我说,“只是偷偷东西。”

    “这就好,这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这样就好了……”

    “这样怎么会就好了呢?”我说。

    詹牧师又不断地咽起唾沫来。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詹牧师退还的两元钱。我这个专栏的稿费一律是每篇两元。有人说,这老头很精明,如果胡编批评稿,稍有不慎,被批评者一定不会甘蒙不白之冤,闹得真相大白而致影响了两元收人是可能性极大的,表扬稿就很少这种危险性,这次实在是碰巧了。也有人说,这老人真可谓“千虑一失”,本不必写出姓名和地址的;做了好事而不留姓名地址,也于情于理十分顺通。我心里却别扭,觉得就这样削减了老人的一项经济收入,很缺德。他在风风雨雨中要传多少电话,才能挣到两元钱呢?成千上万元地拿稿费的人,也未必都不曾逢迎杜撰、见机胡编过。

    随即又收到詹牧师的一封信。信中却对稿件的事只字不提。信的大意是,他知道我是一位编辑后,心情久久难于平静;得以与我相识,实乃三生有幸;我能亲临其寒舍,更使他坚信了命运是公平的。信中引用了很多典故,什么“文王渭水访贤”、“汉主三请诸葛”、“萧何月下追韩信”等等,弄得我也踌躇满志起来。信的最后说:“老夫不才,如蒙不弃愿结永好。古今中外,忘年之交而助成大业者,不胜枚举。况你我志同道合,一见如故,本当携手共济,于国于民有所贡献才是。”

    我决计再去看他一趟了。信的文体既如此风雅,字里行间又流露出崇高的志向,古稀老人而童心不泯,可料绝非等闲之辈。再说又是头一遭有人这么看得起我。虽然詹牧师前后言行略显怪异,但怪异常常是人物的特征。大凡能够印成铅字的人物,总都是与“疯疯颠颠”、“木讷乖张”、“不食人间烟火”一类的情趣有染。这情趣,在凡人是一种缺陷,在人物却是一项优点——大智若愚者也!

    再去的时候是晚上。詹牧师正伏案挥毫。工整的楷书,颜筋柳骨,一丝不苟。写的是两首七律,备忘于下:其一销声匿迹三十年,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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