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毒药
的?六十年前岛上有四户养鱼养得最好的人家,都住在岛西,人称鱼仙、鱼圣、鱼帝、鱼王的四家。能养出好鱼的人都住在岛西,让人敬仰的人都住在岛西。
你提这些干什么?还不是什么秘密。
我知道这不是秘密,我对秘密不感兴趣。
老大夫不紧不慢地铡着草药。老人看看这三间屋子,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一张大床和两张小床,之外就全是草药。老人捡了一块甘草放在嘴里嚼。
这事与我无关。老大夫说,那四户人家不能生养,断了后,家业就完了,这事与我无关。
你干嘛总认为我是来调查什么的呢?
不是一直在调查吗,你们?
我们?我就一个人,昨天夜里才来。
来干什么?
老人半晌无言。然后才又说:我没想到你已经不记得六十年前那件事了。我以为你不可能忘了他。他那时还年轻,立志要养出不同寻常的好鱼来,住到岛西去……
这样的人我见得太多了。
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年轻时一心想养出好鱼来,没功夫生孩子,四十几岁时相信自己不是能养出好鱼的人,这才有了他。父母又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让他从小跟鱼打得火热。
老大夫再度停了铡刀,注意听那老人说。
想起他来了?老人问。
没有,老大夫说。老大夫心里想着别的事。
他就从小跟那些鱼打得火热。十几岁上,他确实弄成过几条不坏的鱼,但毕竟还都是俗种。不过,由此他相信了自己前途无限。父母和邻居们也都这么说,说他没错儿肯定是那种能养出好色的人。以后他果真又弄出了几条不错的鱼。自负加上年轻气盛,他发誓十年之内至少先要超过鱼帝和鱼王那两家,否则就不算是他,也不娶亲。
后来呢?
后来?你还记不记得有天夜里他去找你?人已经是虚弱得不行,失眠、贫血、心脏也不好又没有食欲,就算当时还没疯再那么活下去也早晚是个疯。幸亏他还知道死是种解脱,比疯了好受。
别人都劝他好歹活下去,说不定还有养出好鱼来的日子。只有你理解他,现在看来,你是摸准了他的症结。
老大夫说:这岛上所有的病,都是因为又想养出好鱼来,又都怕死。
我那时可是不怕。
你是个走运的。
我恨不能立刻死了去。我弄了十年,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十年!再没弄成一条好鱼。我还是住在岛东,甚至在岛东也让人看不起了,说我没错儿肯定是再弄不成好鱼的人了。死是什么?是一切都不存在,一切一切都不存在,都没有。
我不记得你,老大夫说。
你不记得那夜我去求你?我想死,可我害怕上吊、跳崖、抹脖子、躺到车轮子底下去或者淹死,我知道你有一种药,河豚毒制成的药,比氰化物还毒几十倍,吃了没有丝毫痛苦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我从来没有那玩艺儿!我的药都是好药!
你懂得我,你就把那药给了我两粒。
胡说!我没有那种药,我也没给过你什么!
你不愿意看着我发疯,不是吗?你不忍心看着我疯够了再一点一点地死去,这事你忘了?
你随便疯吧,爱怎么疯就怎么疯吧,我从来就不认识你。
你干嘛不愿意认我?
老大夫不再理睬他,又开始埋头铡草药。
你不必担心,实际上那两粒药可以说不是你给我的,事实上也是我自己偷着拿走的。你当初那么理解我,你把放那药的保险柜打开,装作一时疏忽忘了锁上,然后我们就喝酒,后来你喝醉了就睡着了,是我自己在没得到你允许的情况下,把那药偷偷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