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秀米正低着头在那儿胡思乱想,忽听韩六道:“三爷你也太多心了。这处小岛平常人迹罕至,厨子也是你派来的,自然万无一失。退一步说,就是有人存心下毒,也应下在酒里……”
庆福嘿嘿冷笑道:“此话甚是。这酒也得你们先尝了之后,我才能喝。”
厨子遂给每人都倒了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厨子先把酒喝了。庆福又用手指了指韩六,说了声:
“你。”
见韩六也喝了,又停了半晌,庆福这才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唇,叹了一声,对韩六道:“大姐休要笑我,那二爷是何等聪明精细之人,每天饮酒用餐,必得用人尝过之后两个时辰,眼见无事才肯自用。不料,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误了卿卿性命。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二爷死了?”韩六吃了一惊。
“死了。”庆福道,“两天前刚落了葬。”
“好好的,二爷怎么会死了呢?”
“总揽把被杀之后,我曾怀疑是二爷觊觎权位,对他暗中下了手。他这一死,说明总揽把不是二爷所杀。明摆着另有高人,只是尚未现身。”
“二爷是怎么死的?”
庆福又呷了一口酒,道:“还不是有人在他碗里下了毒。刺客不仅凶残成性,而且智慧过人。明知道二爷每餐前要试毒,事先将那毒抹在碗底,待晾干之后再去盛饭,家人尝了自然无事,可等到二爷把饭吃完,却毒发吐血而亡。呜呼哀哉,龙驭上宾了。这个人躲在暗处,处心积虑,要结果你性命,防是防不住的。”
“这个人……三爷现在心里可有数?”
“除了小生之外,剩下的三个爷们都有嫌疑。大爷、二爷先后毙命,屈指算来,下一个就轮到在下了。我也不愿杯弓蛇影,去猜那猜不透的生死之谜。”说到这儿,他拿眼睛觑了秀米一下,笑道:“只求妹妹可怜我这一回,过了今晚,也就此生无憾了。若是今夜死在妹妹的枕头上,那是最好,如果天假以命,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日,日后恐怕还得求大姐收我做个徒儿,跟着姐姐找个洁净的庙宇,青灯长伴,烧香念佛,你看如何?”
庆福一席话,说得悲戚异常。那红闲、碧静两个丫头,也都掏出帕子拭泪。
韩六趁机劝道:“俗话说,万事不由人作主,一生总是命安排;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一天算两晌。三爷也该想开点才好。”
“说得好,说得好。”庆福连声道。随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三四碗酒,又对身边站着为他打扇的丫头说,“碧静,你也唱一曲,助一助酒兴。”
那个叫碧静的,正捡了一颗杨梅放在嘴里,见三爷让她唱曲儿,未及咀嚼就又将杨梅吐在手心里,略一思忖,开口便唱道:
细寻思这祸殃何日会来,何日将消。
只怕是哭丧的刚走,报丧的又到……
一曲未了,那碧静忽然大放悲声,恸哭不已。庆福先是听得发了痴,后又不耐烦地对她摆摆手,欲言又止,伸手抓过酒壶,倒了酒,却不喝,双手托住下巴,又是一阵发愣。
韩六见众人都僵在那里,担心庆福悲极生怒,一时发作起来,倒也不好收拾,就笑着对庆福道:“三爷,我在庙里修行时,也曾在花师傅口里学得几首曲子,若是三爷不嫌弃,我这就来献个丑,也算凑个热闹罢。”
庆福托着下巴,眯着红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看样子已有六七分醉了。
那韩六唱的是:
唱毕,又向庆福劝了两碗。
“这酒里还是有毒。”庆福忽然道,“不然我怎么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一阵阵发紧,眼看着就是落心要死的样子?”
韩六笑了笑,说:“三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