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九章
我的生活一如既往,很多的朋友,很明亮的生活,只是越来越深信一句话,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会产生最暗的阴影。
生活突然进入一种忙碌的节奏,每个周末会往全国各个地方飞。我的耳朵突然开始习惯飞机起飞、降落时巨大的轰鸣声,习惯飞机上难吃的饭,习惯躺在九千米的高空做白日梦。
以前我曾经许愿,我说以后我要走很多的路,看很多的风景,我要把曾经在地图上看过的地方真实地踩在脚底下。而如今,我真的是走了很多的地方了,以前没去过的现在都去了。我想我应该可以释然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难过?
我在上海,悠闲地生活,学着编导方面的东西,期望着有天我可以拍出让人泪流满面的作品。空闲的时候我会去图书馆,在一排一排长长的书架里找那些厚厚的落满尘埃的专业书。看怎么调度场景,看怎么布置灯光。图书馆有很多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是不断起落的飞鸟。有时候我闭着眼睛就开始想像那些飞鸟落下的浅灰色的羽毛轻轻地覆盖在我的瞳仁上
,于是我想起小A的浅灰色的瞳仁。
想起那棵在我记忆里面一直飘零的樱花树。在明亮的阳光里,不停伤逝。
有时候在宿舍下面的凉亭里吃西瓜,蹲在栏杆上,几个朋友在那里随便地说话,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做一些可有可无的表情,于是我想日子就这么过了。
然后突然想起项斯微说过的话:我总是在我的十八岁缅怀我的十七岁,而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又会缅怀我的十八岁。
想起鲁迅说过的:这样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第十章
我总是喜欢站在草坪上举目向东看,一直向东,向东。
我想看看东京塔的雾气,散了没有。
我总是喜欢站在楼顶上举目向西看,一直向西,向西,我想看看家乡的向日葵,开了没有。
第十一章
我已经忘记了乘火车的感觉,一直坐飞机坐到自己想吐。
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和小A总是在火车上,裹着毯子安静地睡去。睡不着的晚上就靠着窗看外面山脉黑色模糊的轮廓,偶尔散落在山脚下的昏黄的灯火,或者飞逝而过的灰铁站牌。天亮的时候会抬头望天,想着那些移动的云朵是否会拼凑出一张记忆深处的面容,一瞬间可以让我丧失所有的语言。仓皇的。伤感的。田野里有飞鸟扑扇着翅膀冲上高高的苍穹。
年少的梦想清澈得如同湖泊一样,曾经的纯真和对生活的坚持。握着咖啡杯都可以想像掌心开出一朵花,香味弥漫如同最美的藤蔓植物。学陶艺的时候整天和泥巴打交道,感觉泥土在指间百转千回。
学插花的时候和同桌的女生畅想以后自己的恋人,她说她的白马王子会在厨房里摆满小小的仙人掌,煲汤的时候会捧一本画册安静地等待。我说我的白雪公主会在屋顶花园里种满金黄色的向日葵,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为它们浇水。说完后我就笑了,因为我突然想起在刚刚过去的夏天,我就是穿着白色的棉布t恤米色的粗布裤子,在我家的屋顶上种满了向日葵。
而如今,我只能在楼顶上仰望长满云朵的天空。我突然想起金城武,想起《心动》里面他总是躺在屋顶天台上,望着灰色的蓝色的白色的晴朗的阴霾的天空,然后拍照片,一盒子的照片,然后送给她,告诉她,这是我想你的时候的天空。
我站在高高的屋顶上,风破空而来,我伸出手挡着眼前的沙尘,当风快要离开的时候,我总是会对它讲,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我家乡屋顶上的向日葵,开了没有,死了没有,有人为它们浇水没有?
《东邪西毒》。时间的灰烬。西毒讲,我想回去看看,家乡的桃花,开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