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记忆——为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四十五周年而作
,在盼望看什么。这是苦难记忆的标志。印在这张茹苦蒙辱、涩泪无端的脸上的无辜负疚,向已然被意识形态败坏了的人性品质提出了无声的挑战。
三、爱与死
描写苏比波集中营的电影,我看过两部。一部是写实性的,另一部是艺术性故事片。我更有感于后者,它提出了受苦中的爱的问题。
苏比波集中营之闻名,不仅因它是仅次于奥斯维辛的大死亡集中营之一,更因在那里曾发生过一次真实的大逃亡事件。电影《逃离苏比波》就以这次逃亡事件为题材。
整部电影从头至尾都让人颤栗。
在死亡集中营里,异死不是未确定的偶然,它是已确定的现在必然;不是人将走向异死,而是异死已走向人。如果仅从生命的自然形态来看,一切已不复存在。以致正义、良善、爱在异死的阴影中更显得无凭无端。尽管正义、良善、爱已被历史罪恶和意识形态颠倒,以至于诸多现代主义者对它们的怀疑、解构和嘲弄不无理由,然而在死亡集中营里,却仍有人不忍抛掷正义、良善和爱。
例如:在一个集中营里,十多位难友排成一行,站在其余难友面前,他们曾企图逃离,不幸没有成功。现在正等待现场枪决,当众难友之面,以“杀一儆百”。其中一位年轻的难友突然昏倒在地,他承受不了这种异死。这时,一位牧师走出难友群,申请代替年轻人被枪决。他被允许了。
在爱面前,异死丧失了骇人的力量。
还有另一种爱。
犹太姑娘丽莎在集中营里爱上了一位俄国中尉,她热情大胆地向这位俄国战俘表示自己的爱情。俄国中尉总是回避这位姑娘,这不是因为在死亡集中营里谈恋爱显得荒唐,而是因为在遥远的俄土有他的妻子和儿女。直到策动逃离暴动发生的前一天夜里,俄国中尉才轻轻吻过犹太姑娘一次。
第二天,犹太姑娘被枪弹打死了。她没有能越过集中营铁网与附近树林之间的那片开阔地。她毕竟是孱弱的姑娘,从背后射进她体内的机枪子弹,使她轻轻匍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俄国中尉活下来了。像许多其他有幸逃离的难友一样,他成了审判纳粹刽子手法庭的见证人。但他也是死亡集中营里爱的见证人。
我不知道俄国中尉心里是否曾有过悔意,懊悔自己在集中营里不曾回答犹太姑娘的爱,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地爱她,感到对不起这位在异死的阴影中爱他的姑娘。
爱是真实之发生,而非伦理的规则。伦理规则应以爱的宗教为基础。在爱的宗教中,被钉十字架的爱打破了一切由自然构成的法则,它在神性的死中战胜了自然性的死,在自然性的死中复活了真实的爱。在被钉十字架的爱之肯定和否定——对生命中之肯定的肯定和对生命中之否定的否定中,爱支撑着每一位活着的人无根无据的残身。
人毕竟是人,他既非不死的,也非不朽的。爱应在生之中战胜死,补偿性的爱不在。
四、走进无辜
在电影《逃离苏比波》中,有一幅画面令人震慑:集中营焚尸炉的烟囱矗立在美丽的田野上,背景是绚丽的太阳,空气是那么透明清新……
你觉得这不谐调吗?你觉得集中营的焚尸烟尘污染空气吗?可是,大自然没有提出抗议,它仍然以自己美丽的身躯为人间罪恶提供背景,不曾为人间苦难洒过一滴泪水。
一切自然性的存在从来就对人间罪恶和人所遭受的无辜不幸默不作声,它们没有也无法对一切伤害提出指控,更不曾也不能抚慰不幸的悲惨,以至于罪恶和不幸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不仅大自然如此,历史也如此。如果人的生息最终是建立在自然或历史之上的,人间罪恶和人之不幸就会是自然而然的。
只有超自然、超历史的神圣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