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深如海
去了。就像爱好游泳的人即将踊身跃入激流一样,陈文洪无限喜悦,忘怀一切,唯一惦念的就是要向白洁告别,但是不知到哪里去寻找她。在这重要时刻,不是陈文洪去找秦震,倒是秦震派了个通信员来说:“副科长叫你到他那儿去一趟!”秦震微笑地端详这精力饱满的小伙子,他叫他到几十里外一个地方去看一看白洁。秦震说得很平静,陈文洪接受得也很平静。
初秋的延安,美得像一个朴实而俊俏的村姑。空气中弥漫着熟透了的谷子的芳香,阳光把飞扬的尘土晒得暖烘烘的,滑溜溜的小风吹到人脸上又那样凉爽宜人。陈文洪走过一道道川,涉过一弯弯水,爬上山峁,穿过密林,从不知隐蔽在哪儿的村落里传来雄鸡的啼鸣,一树树大红枣像飘着红色的雪花。他早起披着露水出发,晌午在一个人家窑洞前,讨了一碗凉水,坐在碾盘石上,吞食了身边带的一块锅盔,快傍晚时就到达了目的地。他远远就看见白洁在山垭口上等他了。白洁身穿一身由灰色洗得发白,但清洁、整齐的旧军衣,同样一顶洗得发白的旧军帽戴在头上。她像一颗朝露盈盈的小白杨树,那样丰盈,那样俊秀。他们的四只手一下紧紧握在一起。他仔细看她,她的左腮上一点朱砂痣微微动了一下,她倩然一笑,埋下头去。他的情况她都知道,她说:
“你要到敌后去,我也要走了。”
“你到哪里去?”
她举起柔软的小手捂住他的嘴,连连摇头,乌黑的头发在耳边拨浪着。
“不要问,将来有一天我会统统告诉你,现在不要问吧!(她用目光央求他,制止他)我是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第二天一整天,他们都在山野间漫步。两个人就要劳燕分飞,各自东西了。当她说到不知何时再见,她伏在他胸脯上哭了。他紧紧搂住她,感到她的全身有如树叶一般簌簌颤悸。他心里一热,眼窠一酸,但他决然地抑制了自己。她露出含泪的微笑,一任他用手掌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在她脸上那颗朱砂痣上吻了又吻。她说:“走吧!走吧!我们分手得早,聚会得也会早些。”
绯红色的波斯菊开得那样茂盛,小河边的脚印那样深沉,这一切,使他们把这离情别绪,永远深深铭记在心间。他只反复叮嘱她:“不论到哪里都要注意爱护身体。”她说:“我为了你,你为了我,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我们就活得会更好。”第三天一清早,他就动身回延安了,这是多么深情蜜意的时刻呀!这是多么难舍难分的时刻呀!先是她送他走了老远一段路,后来,他又送她走了老远一段路;随后,她又坚持送他,直到太阳升上高空,还是白洁毅然决然推了他一把:
“你走吧!怕断黑赶不到家……”
白洁低下头,她那雪白的脖颈红了,她半天没有做声,然后抬起头来,满颊都是泪花。
陈文洪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
她幽幽地说:
“我们不能见面,我们不能通信,也许很久很久,你连我生死都不知道……”
陈文洪紧紧拥抱了她,他坚定不移地说:
“我等你。”
她高兴地扬起脸来,泪和笑一道漾在她脸上。
“要是我们永远永远不能……”
“不会,我要拼命作战。”
“等到胜利。”
“等到新中国诞生。”
是的,他们各自奔上各自的战场,那儿有危难,有困苦,但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红彤彤太阳一般的新中国就要诞生。
他们两人就这样分手了。她从回袋里取出一包东西,放在他手心里,叮嘱他回去再看,然后,她又轻轻推了他一下,决然地转过身去,从背后朝他伸出一只手摇摆着,仿佛说:“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但她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