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音讯杳然
梁天柱用几句简括明了的语言,叙述会师情况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
“地下党让我送来一封机要信件。”
秦震接过信,梁曙光取下马灯,举在床头上为他照明:
$R%黛娜已被敌特押往沅陵方向,详情待查。$R%
本来还牵住一条线,现在一切都音讯杳然了……
这是又一次失望,又一次刺激,又一次打击吗?
不,秦震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突然而来的噩运。
是由于刺痛太多而麻木不仁,不再觉得那尖厉的疼痛了吗?那倒不是,他在跟梁曙光说出了对人生的思考之后,如同从霄汉上俯视人间,他的灵魂升得更高,一切看得更透彻、更辽阔了。
他给梁曙光看了信并说:“如实告诉陈文洪,我相信他承担得起。”随即把信折叠起来,装在口袋里,缓缓地说:“天柱休息一下吧!曙光!我想再睡一睡。”
他们出去之后,他两眼淡然望着帐篷顶,他什么也没有想,既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然后,他睡了,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他要梁曙光把俘虏的敌人少将司令官带到这儿来。
严素按住他,不让他起来,他却不客气地推开了她的手说:
“我没给他打倒,我不能躺着见他,我要站着见他!”
他隐隐地想道:“哈,真巧,又是一个少将!”他想起一九四六年在北京饭店和国民党那个少将面对面的事。那人说,“松花江的风雪很冻人呀!”“不,我倒怕人民的血泪将会淹没你们!”——那是火花迸发爆射的一刹那,“现在,胜败已成定局,我是胜方的司令官,对他还有什么厌恶?还有什么仇恨?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我倒要器量大些,我要见一见他。”此刻,他并没有猎人欣赏捕获物时的心情,他只想寻找一个历史的必然结论。
当那个少将司令官被带来时,他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这是堂堂的司令官……少将吗?”
这个少将换了肮脏破烂的士兵服装,胳膊挺长,袖子挺短,一副寒伧相。他是清点俘虏时被查出来的,他自己的士兵当面揭露了他。秦震心里掠过两字“驼——鸟!”你看,他那养尊处优弄得鲜光肥胖的身子,哪里像一个士兵呢!
现在,他站在那里,倒想装得堂皇一点,气派一点,但他那发白的嘴唇却在哆嗦。
坐在担架上的秦震,坦然地做了一个手势:
“请坐!”
这个少将心神不定,手足失措,颓然跌坐在一只空弹药箱上。
秦震思索着,想起一句话。好像是马克思在哪里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往往都出现两次。不过,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喜剧出现。这话说得多好呀!……想到此处,秦震不想多说什么了,他突然问:
“你会下棋吗?”
那人猛地一怔,膛然不知所云。
于是,秦震挥一挥手说:
“请吧!”
当这个少将司令官被带走以后,秦震冷冷一笑,说了四个字:
“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