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者之一
样你一定要睡上一睡,宝贝
待血迹乾透 不如换一张黑床单
做你的第一床弥撒
牺牲 流血 盼望
你还带著我的气味 一同腐烂
这样无论你怎样决定
我总会默默承受
如果世界有边缘
从天裂开
如果圣玫瑰
从此萎谢
如果有瀑布 高山 旷野 妩媚如昔
天空离我那麽远
我还是充满喜悦
如果我在林马
一定还有美丽的灭亡风景
从西而东
14.最 後
不想再去看探戈,不想去看画(那麽多的画廊),不要逛博物馆,在布宜诺斯,最好的下午居然在维歌莉他坟场消磨。
那真是个美丽的坟场,像巴黎的比雅娜些思坟场。总统、市长、将军和布宜诺斯的大家族成员都葬在这里,青铜天使和大理石女子在坟前哭泣,圣子脸容宁静,处女微笑,落叶飞扬,坟场外的广场,有人唱歌,有人跳探戈:她们已经懂得,性之愉悦。
接近生,那麽痛,那麽恐怖,而且清晰,躲无可躲。
很久很久,无法入睡。不睡,不吃,不阅读,不说话。
回来那一程飞机,四十多小时,飞行,停留,再飞行。她只是想杀死她身旁的小孩,那些尖叫著“妈咪,我要”“我要这,我要那”“我必须”“我说”那些小孩。
杀死所有两岁以下的小孩,将他们的血,涂在门楣上。
小孩是那麽狂暴:“我要。”
她掩睑:“请放过我。我讨厌小孩。”
讨厌需索。讨厌声音。
请远离。请给我,静一静。
讨厌无助,讨厌软弱。讨厌那些躲起来,吓得小孩大哭的父母。他们从小孩的无助与软弱之中,(吓小孩:我不要你了)得到满足,以肯定自己的存在价值。
如果我讨厌软弱,我就从来不是,真正的强者。
其後那二十年,他只提过那件事情,一次。我从我姊姊处听来的。
他只说:你妹妹,脾气那麽硬,我对她一次不好,她就十年都不肯来见我。
他从来没有说,我不对。
你要原谅七十个七次。他死後,我便想,你要原谅七十个七次。
然後我笑了。哈,七十个七次。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我前年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癌症已经到了末期。他见到我,有点意外,道,你有心了。
癌症到了未期,拖拖拖,都不死。乡间的表哥写信给我兄,说:你父亲,头脑清醒,生命力惊人。
至死那一刻,仍然头脑清醒,殓葬费分配好,因为叫他娶的女子做丧事,摆解慰酒,所以女家殓葬给三万,他自己家里“随便做好了”,殓葬费就给八千。
年前我去看他时女子不断倒茶给我。他看著女子,当著女子面道:她和我,是买卖关系。我需要人照顾,她需要钱。
女子是个年轻寡妇,比我还年轻,才三十三,我父亲已经八十一岁了。
父亲留下的房子和现金,都给了这个女子。乡间的表哥,数年来亦照顾我父亲的病,所以父亲就给了他一间店铺。
四月表哥打电话来,说,你父亲不行了,你们找个人来送终。
我的一个兄弟去送他终。他经常喝酒,喝得醉醺醺。我父亲感到不耐烦,就叫他走。
他不说话,亦不需要任何人,只想静静的,死。
当然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只有淡漠,没有和解。我的伤痕从来没有痊愈,
他以为对的,死亡都不能吓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