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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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死,什么落叶归根。红颜这年二十九岁。
还一样,夜里三时睡不着时她就打电话找人。哎,我家的菲佣呀,偷我的首饰戴。今天我的高跟鞋掉了跟。要不要出来兜兜风。电话里的人,比她年轻十岁。
比她年轻二十年的人都没她这样瘦,肌肉那么结实,穿晚服都没她这样好看。
十年后红颜活得年轻三十年,还是二十岁。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软,哎呀,左靠左倚的,去米兰看歌剧吧,到威尼斯的嘉年华跳舞,罗马吃雪糕,你喜欢梵高莫奈吗?她喜欢粉红玫瑰,喜欢朗夜星空,她一时感触起来,感到人生的无常,会流眼泪。红颜永远不老。头发一次又一次的染黑,脸皮拉了一次又一次,天天花二小时做运动,没有阳光她都戴着太阳镜;无论怎样,都快六十岁的人,皱纹怎样拉都拉不走。冬尽之日,天气突然回暖,她想起她的父亲。他把她放在膝上,她要什么,他都让她说。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跟到哪里,她叫他爬他就爬,叫他扮火车头他就扮火车头。父亲过世已经二十年。死前他中风,三年没有离开过房间,房间有一种腐肉的味道。如今老房子经已拆掉,前尘旧事,荡然无存。她想到这些,举起手来,在阳光里,手背上全是一回一回的皱纹。
撑了一辈子,她在这一刻,突然衰老。头发白掉,肌肉松弛;她的一生,全然荒废。
暖暖的,略带惆怅,她想起当初,看来略有不同,然而原来人生在世,相同的时候居多,能有多少新鲜事儿。
她垂下手来,好像挥手,好像又不是,不过睡着了,坐在椅上都可以睡着,毕竟年轻令她实在人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