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十三罐空气
十九世纪犯罪学家Cesare Lombroso专门研究监狱里罪犯的头骨。他发现三分之一的罪犯的头骨都有相同的特征,这些特征包括:
一、脸孔大。跟头骨、颈项和躯体比较,脸部占的比例很大。
二、前额窄。
三、耳朵特别大或特别小。
四、眉毛乱,两眉之间距离狭窄。
五、颚骨突出。
六、鼻子向上翘起,可以看到鼻孔。
七、胡须少。
八、头发凌乱,多“发转”。
拥有以上几种面相的人,是天生犯罪者。我不知道我爸爸是不是属于这类人。八个特征里头,他拥有六个特征,只有两个特征不符合。他的眉毛不乱,两眉之间的距离不算狭窄,颚骨也不算突出。他年轻时也算是个美男子,今年五十三岁,不知道为什么越老越猥琐。非常不幸,我长得象他,是他年轻时候的女装版本,与他稍有不同的地方是我的脸不算大,鼻子没有向上翘,看不见鼻孔。我们的一双大耳朵最相似。
凌晨二时,我接到警署打来的电话,请我去保释邱国——我的爸爸。
我在二时二十二分到达湾仔警署。我告诉当值警员我来保释邱国,他领我到报案室后面的房间。我爸爸垂头丧气坐在一旁,一个庸脂俗粉,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坐在他对面,左边脸肿起,嘴角有血丝。
“你是他什么人?”那个便装探员问我。
“我是他的女儿。”
那个便装探员抬头望我的目光,是我见过的最鄙视的目光。
“他殴打这个女人。”探员说。
我狠狠地望着我爸爸,这个五十三岁的天生爱情罪犯的头垂得更低,不敢望我。
那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要求警察送她到医院验伤。我付了保释金,手续办了三十分钟,终于可以离开警署。离开警署时,一辆救护车刚刚驶进来。
爸爸踏出警署大门,整个人立即轻佻起来,用脚把地上一个活乳酸菌饮品的胶瓶踢到对面马路。
“那个女人——”他试图向我解释。
“我不要听!”我双手掩着耳朵。
“刚才吵醒你?”
“我还没有睡呢!学校正在考试,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那样风流快活的吗?”
“你的成绩向来很好。”他讨好我。
这时,救护车从警署驶出来,送那个女人去医院,我伸手截停救护车。
“我们跟伤者认识的,可不可以陪她去?”我问司机。
司机回头望了望车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瞄了我爸爸一眼,没有反对。
“好吧!”司机说。
我和爸爸上车,那个女人就坐在我们对面。不用我爸爸解释,我已知道这是一宗羞家的男女纠纷。爸爸经常有不同女伴,年轻时如是,老了也如是。以前试过有女人闯上我家,今次闹上警署,我并不感到意外。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指,那不是他的结婚戒指,大概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盟约吧。他老来一事无成,因为他天生是来恋爱的。
救护车很快到达医院,下车后,我拉着爸爸离开。
“不是要陪她到医院吗?”他问我。
“谁说的?我只是想坐顺风车。”
我家就在这家公立医院附近,可以省回一笔的士费。
“亏你想得到!我还是头一次坐救护车回家。我一向赞你聪明。”他又在讨好我。
我爸爸最擅长便是说甜言蜜语,我妈大概是这样被他骗回来的。后来,甜言蜜语不管用了,他们在我十四岁那一年离婚。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常常以为明天会更好,所以没有储蓄的习惯,经常不名一文。他为我起名欢儿,是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