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使的头发
夏天又来了,我到模型店去,我跟那个年轻的老板已经成为朋友。
“还找不到高海明吗?你两年多前写的字条还放在我这里。”老板说。
已经两年多了?
“你看到他,请把字条交给他。”我说。
“这一盒模型是有人指定要你砌的。”老板把一架雄猫战机模型交给我。
“指定?”我愣住。
“你已经帮她砌过两架,她很喜欢,所以指定要你砌,她就是那个每年送一架战机给男朋友做生日礼物的女孩子。”
“他们还在一起吗?”
老板点头。
“好,这一架免费替她砌。”我说。
我把模型拿回家,自从高海明走了以后,我接下他的工作,替人砌模型,我曾问过他什么时候停止替人砌模型,他说是当爱情消失的时候,我不会让爱情消失。
离开模型店,我买了一本书,在咖啡座看,就在咖啡座里,碰到程叠恩,她一个人。
她远远看到我,走到我面前坐下。
“你有见过晓觉吗?”她问我。
“什么事?”
“我们分手了,他没有告诉你吗?”她黯然说。
我摇头:“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爱上了一个比我和你差很多的女人。”她不屑地说。
“我怎能和你比?”我失笑。
她很尴尬。
“从来没有男人敢甩我。”她说。
“有时候,你也只能够放弃。”我说。
她愣住,这句话是她当天跟我说的。
她在我面前无地自容,我没有因此高兴,关于晓觉的一切,我已经没有感觉。
余得人在十二月二十三日结婚,梦梦特地从日本赶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三年了,她已经是红透半边天的歌星,去年去了日本发展。我是死而复生。
只是,天涯飘泊的她,沧桑了很多,她手腕上仍然绑着那一条红绳。
“我仍然很舍不得洗手呢,怕会洗去皮肤上的灰尘。”她说。
“我也舍不得扫走肩膊上的尘埃。”我说。
余得人跟他的同事结婚,婚礼在天主教堂举行,看着他幸福地牵着新娘子走出教堂,我第一次发现,他长大了。在他新婚妻子的臂弯中,他显得那样稳重而高尚。一个男人,只要有一个女人爱他,他便显得高尚。
晓觉独个儿来观礼。
他把一张支票交给我,银码是三十万元。
“什么意思?”我问他。
“是你供我读书的钱,我一直想一次过还给你。”
“你拿回去吧。”我把支票塞在他手上。
“这是我欠你的。”
“你没有欠我,你说得对,当初我供你读书,只是一项投资,投资金钱,也投资感情。投资失败,不可能要回钱的,对不对?所有投资都有风险,在投资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要承担后果。”
“你跟以前真的不同了。”他用一种很尊重的目光看着我。
我仔细地看着晓觉,我发现他的一张脸原来很大,前额窄,耳朵很小,两眉之间的距离狭窄,颚骨突出,胡须很少,他活脱脱是犯罪学家Cesare Lombroso研究指出的罪犯的型格。原来象罪犯的不是我爸爸,是他。
天!我从前为什么会爱上他?
“你没事吧?”他看见我瞪着他。
“没事,可能是我不用再供人读书吧,一个人太需要钱,样子就会很狼狈。”我说。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算了吧,你不明白真正的伤心是怎样的。”
真正的伤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