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久天长,哪有这么悠长的盟誓?坐在另一边的夏心桔突然爬到他身上。她双手抱着他,疯狂地吻他。
他脱掉她的裤子。他们无言地做爱。除掉喘气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的悄悄话和抒情话。他们甚至闭上眼睛,不愿看到对方眸中那个难堪的自己。性爱是甚么呢?这个他曾经向往的温存,只是绝望的哀鸣。他唯有用更狂野的动作去掩饰自己的脆弱。他本来不想做爱,但他无法拒绝她的召唤。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个流着泪的女人用身体摩挲他的裤裆呢?把她推向他的,不是爱情,而是复仇。他们用彼此的身体来报复背叛他们的那两个人。性是片刻的救赎。在那片刻里,绝望的肉体变得令人向往。
一次又一次,他们用最真实的方式互相安慰,也互相怜悯。在许多次无言的性爱之后,他们开始说一些悄悄话了,他们也开始睁开眼睛看到对方可怜的身躯了。最后留在房子里的两个人,互相依存,也互相慰藉。他们忽然变得不可以分开了。
他不是曾经怀缅着那段清晨守候,然后同路的时光吗?片刻的性爱欢愉,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忽尔变成了悠长的缠绵。他爱吮吸她的奶子,听着她在耳畔的低回,那是人间的天籁。他开始害怕,这个为着复仇而留下来的女人,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寻常生活里,他努力像一个吸盘那样,吸附在她身上,不让她撇掉他。他是爱她的么?他已经不知道了。他从来没有怀着那么复杂的感情去喜欢一个人。
夏心桔是爱他的么?他不敢去求证。那两个人出走之后,他们变成两个孤单的人。夏心桔从来没有把他介绍给她的朋友和家人认识,他只是曾经见过她妹妹。她总是让他觉得,她心里守候的,只有孟承熙一个人。
—天,邱清智收到—封从日本寄来的信。那封信是孙怀真写的。
现在才写这—封信,你也许会认为太迟了。
那个时候只是留下一封信给阿桔,因为我不知道跟你说些甚么。无论我怎样说,你也是不会原谅我的吧?
我正在学日语,在这里,要学好日语才可以有其他的打算。东京的生活费很高,我在一家汤面店里打工。我并不是做我最擅长的鸭子,而是叉烧汤面。四月初的时候,我和孟承熙去横滨看过一次樱花。看到樱花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了。我的油彩,早就荒废了。
阿桔好吗?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联络。我们曾经约好一起去看樱花的,这个愿望看来是不会实现的了。
一个人离开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原来会忽然变老成了。我常常怀念香港的一切。
提笔写这封信,不是期望你的原谅。你也许已经忘了我。人在异乡,对从前的关爱,是分外缅怀和感激的,希望每—位旧朋友都安好和快乐。
这一刻,邱清智才知道,他已经不恨孙怀真了。他和孙怀真认识的时候,大家都那么年轻,大家也许都在寻觅。谁能知道将来的事呢?他们只是在人生的某段时光里相遇,如同一抹油彩留在画布上,那只是一张画布的其中一片色彩罢了。
夏心桔回来的时候,邱清智匆匆把信藏起来。
“你收起一些甚么?”夏心桔问。
“喔,没甚么。”他撒谎。
“你有假期吗?”
“你想去旅行吗?”
“嗯,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旅行。”
他开心的说:“好的,你想去哪里?”
“东京。”
他吓了一跳:“东京?”
“你不喜欢东京吗?”
“不,不。”
“我没去过东京呢!”
“那就去东京吧!”
“太好了!”她兴奋的说。
为甚么偏偏是东京呢?是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