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说:“佐子,我们这次来,在飞机上还碰见张煦呢,就坐我们前一排。”
“母亲,你可认识他?”
“在华人团契见过面,我们晓得他,他大约只觉我们面熟,人家可是鼎鼎大名的张公子。”
“他一个人?”
“一个人。”
“张老太太不陪着?女朋友?”
“只一个人。”
我马上想他为什么回来。
只听得父亲问我:“佐子,姚晶到底同你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见过她两次。”
“报章上娱乐版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妈妈问道。
“我不知道,我可没有看过。”
“你自己的事,怎么不知道?”爸爸问。
自己的事,才不容易下论断,是人家的事,肯定是黑的错的脏的,想也不用想。
“寿林看到没有?寿林介不介意?”妈妈又去讨好未来女婿。
我说:“寿林不看中文。”
“胡说,寿林是《新文报》总经理。”
“寿林不看娱乐版,亦不看副刊,更不理电视节目,寿林是个高贵的人。”
寿林笑说:“我即时宣布放弃我的贵族身份。”
“看过也忘了,谁会记得隔夜报上的一段新闻?姚晶事件早已沉寂,没有人记得。”我转头问编姐,“最新之新闻是什么?”
“有人替有人偿还百多万赌债。”
“谁那么嗜赌?”杨伯母问道。
我又问:“谁是有人?第一个‘有人’是男是女?第二个‘有人’又是男是女?速速回答,我爱煞了这种游戏。”
大家都笑了。
活着的人总有借口找到笑的资料,这是喜剧片部部卖座的原因。
第二天,我去扫墓。
坟场在市区,抬眼间全是高楼大厦,一点也不见萧杀,与川梭维尼亚之时古拉伯爵出没之墓地毫无相同之处。
我一向胆大,那时在外国念书,所租的老房子隔壁就是坟场,清晨大雾坠在膝头以下的一截空间,看不见双脚,是人是鬼根本弄不清楚,我也不见得害怕。
我找很久才找到姚晶的墓碑。
我不打算问管理员“喂,姚晶在哪里”。太粗鲁。
我买了花。
我记得她喜欢白色的香花。花不香是没有用的。我买了许多工簪,包销整个花档。芬芳扑鼻。
我把半边面孔埋在花堆中很久很久。
我希望我还可以打电话给她:“姚晶,出来吃杯咖啡,告诉我你最喜爱之电影,还有,姬斯亚的设计有什么好处。”
我想念她想得心痛。
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徐小姐。”
我抬起头,“马先生。”
马东生轻声说:“你真是安娟的好朋友。”
我说:“不,你才是。”
他必然是天天来的,这个沉寂伟大的男人。
我并不舍得放下这大束香花,把脸在柔软的花瓣上轻轻晃动,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话对马东生说。
“听说徐小姐已把款子全捐给女童院?”他问。
“嗯,那女孩这个月就要动小手术,款子将用来栽培她的一生。”
“谢谢你。”马东生说,“我想安娟会满意你的安排。”
我微微颔首。
“我先走一步,我想你有话对她说。”
他走了,瘦小的身型在树叶映影间消失。
我想不出有什么话要同姚晶说,我把花插在石瓶中。
正在叹息,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佐子。”
我吓一跳,停下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