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玫瑰 (4)
“啊,那件事,”她随手拾起碗筷去洗,到厨房门。转头淡淡地说:“我是永远不会复元的了。”
我很震惊,“玫瑰——”
她大眼睛很空洞,她说:“这种伤痕,永远不会结疤,永远血淋淋。”眼下的蓝痣,像颗将坠未坠的眼泪。
我惊惶,“但玫瑰,事隔这么久,我们以为你已把他整个抛在脑后——”
“这次你打算住多久?”她转变话题。
“我与更生来结婚,玫瑰——”
“结婚?太好了,”她抢着说,“我陪你挑婚纱,穿衣服我最在行。”
这时门铃一响,她抹抹手说:“我先去开门。”
门打开了,进来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男人,我看他一眼,猜不到他是何方神圣。
玫瑰介绍:“来见过我大哥,我未来大嫂隔几天来纽约。”她又对我说:“大哥,这是我同学方协文。”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姓方的人,他长得很端正,眼睛鼻子嘴已都编排得不错,一件不缺,但又有什么地方值得玫瑰特别为他作特别介绍的?
“协文常常陪我,大哥,我功课有不明的地方,他也帮助我。”
我不相信,玫瑰会要他帮助?我不相信,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但玫瑰待他很好,倒茶给他,问他是否想吃点心,拿杂志出来招呼他。我越看越不是味道,他算老几?这小子蠢相,一副没出息模样,玫瑰以前扔掉的男人,还比他像样多了,他是怎样开始登堂入室的?
我不喜欢他。
这小子走了以后,我老实不客气地问玫瑰,“怎么?你跟那家伙在一起?”
“是的。”玫瑰说,“快一年了。”
“他有什么好处?”
“方协文对我好。”
“对你好的男人岂止千千万万,”我不以为然,“只要你给他们机会,他们求之不得。”
玫瑰笑:“大哥这话太没道理,你把我当卡门了。”
“侬要做啥人?茶花女?芸芸众生挑中阿芒?人家阿芒是很英俊,不像方协文,简直是一块老木头,拨一拨动一动。”
玫瑰很难为情,“大哥,你这简直是盲目、偏见。”
我责问她:“你为什么不能真正的独立?为什么要依靠这个傻小子?他又不懂得欣赏你,他只不过把你当作一个略具姿色的女人。”
“方协文真的很照顾我,大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我并不想持起机关枪与社会搏斗,我觉得与方协文相处很愉快。”
我很失望,“那么你念法律干什么?你不打算挂牌?”
“大哥,我早就说过我胸无大志。”
“没出息。”
“是。”
我叹口气,或者这只是过渡时期。我想,再过一阵子玫瑰就可以再从事她那颠倒众生的事业了——我略为宽慰。
我说:“你这公寓虽然简陋,却收拾得非常整齐,你的佣人不错?”
“佣人?”玫瑰大力吸进一口气,“我还用佣人呢,我自己就是人家的佣人,闲来去帮外国太太打理家务,看顾婴儿。”
我呻吟一声,“天啊。”
到飞机场去接到更生,我把玫瑰的现况告诉她。
更生小心聆听,一边点头。
我问她:“人是会变的,是不是?”
她说:“是,每个人都有两面,我们现在看到玫瑰的另一面。”
我说:“我可只有一面,我不想做个两面人。”我摸摸面孔。
更生但笑不语。
我们一起到第五街的服装店去挑婚纱,买婚戒,一切都准备妥当,玫瑰要把方协文叫来吃饭。
我不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