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然后回身向伯方说:“回去吧。”
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看司天监。
一片寂静。
不知道她来了没有?
我感觉到右颊开始温温地热起来。她手心的温度明明还在我的肤表,那种奇异的温暖却象藤蔓一样蜿蜒地钻入我的心脏。
她身上的香味,象是白兰花的味道,青涩而幽暗。
她对我说,我明天再来哦,小弟弟。
她的笑容就象被关在稀疏笼子里蝴蝶一样,没有些微威胁,又伸手可及。
我站在离司天监只有百尺的地方,默然地看着那个高高的楼台。
伯方在身后问:“皇上?”
“回延庆殿。”
我已经整整两夜都只是阖了下眼,可居然还是睡不着。
起来在殿外看天空。
现在天空最亮的那颗,就是北落师门。
长安城北门叫“北落门”,这颗星星就是以此为名。师,兵动。
北落师门,主非常以候兵。
太祖皇帝每灭一处割据,就将金银财货分一部分入专库,对臣子说,等库内积存到三、五百万,就可以用来向契丹赎回燕云故土。
从那时开始,对外族就是妥协,而不是用武力。
澶渊城下那一战,局势已经倒向我们这一边,但是父亲始终不相信能真的打败辽人。况且,他后来说,不要战争,万一臣子握紧了兵权,五代之祸就是前车之鉴。
他最后对我说的“善待天下”,何尝不就是要我安定局势,避让战争。
宁愿屈辱,也不要颠覆。宁愿残延苟喘,也不要失去政权。
这就是我们的国策。其实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我其实什么力量都没有。我甚至也不想当这个皇帝。
我排行第六,是父皇最小的孩子。没有贤能,加上年纪太小,也没有公开支持自己的势力,现在能做的,只有乖乖听母后的话而已。
母后现在已经在替我物色皇后,据说是应州金城人。平卢军节度使郭崇之的孙女。为了防止前朝后戚干政故事,她也不是什么显赫出身。
心里烦躁,伯方在后面问:“皇上该安了?”
我点头。回殿内躺下。
周围空荡荡的,仿佛我的呼吸都隐隐有回声。
宫灯点得又这样明亮,越发映得周围冷清,清清楚楚地看到,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在这样蒙着缟素的房间里。睁着眼,看一室的死寂。
那些宫女在外殿也睡了,母后挑选过的人,睡相都是极好的,没有一丝声音。
一片凝固。
因为这安静,我害怕极了,手指不自觉就痉挛地抓着被子,那些丝绣的龙,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我喘不过气来,我看见母后大安辇上的六条龙,从外面钻进来,冷气咝咝地吐着信子。
信子血红,却象父亲的唇,在他大去的时候,异样血红的唇。
他的双唇不停颤抖,里面吐出的字却清晰无比----你要善待天下啊,受益。
……受益,受益。
杨淑妃在我很小的时候,跟在我身后一直追我,笑着叫我。
我回头看她,突然前面一空,坠入悬崖,在最高的地方一下子摔了下来。
梦魇。
我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喘气良久,才爬起来到窗口。
北落师门明亮而冷淡地挂在天边。
这宫里,还有我唯一喜欢的地方,步天台。
还有那个奇怪却没有威胁的女孩子。
我从偏门跑了出去。
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狂奔过无数惨白的宫灯,奔过无数枯瘦的竹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