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上楼。
父亲穿着运动服在大门口等我。
我与他拥抱。他气色看上去很好,病发云乎哉,不过是用来要挟我归家的借口。
我同妈妈说:“当心啊,你瞧爹爹还这么雄姿英发。”
妈妈无奈地说道:“这孩子有点疯疯癫癫的,整个人变了。”
爹爹凝视我问:“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以为你是病人,所以特别紧张,谁知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
我到处乱走,新公寓也不小,比起以前的房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一直怕回到以前的大宅,如今知道没有这个恐惧,反而怅惘起来。
我站在露台上很久很久,父母并没有来叫我。
他们的过分体贴令人难堪。
我看着屋脚远处仅余的一块荒田,凝视良久,终于回头,一个年轻的菲律宾女佣给我递上一杯茶。
我又忍不住问道:“一姐呢?”
妈妈说:“人家告老回乡去,不做了。”
没有这么简单,故意把我身边的人都调开,使我做一个没有回忆的人。
“何必用菲佣?”我看那女子一眼,“肉腾腾的。”
“少批评两句,坐下来,陪陪妈妈说话。”
“我们必需要吃她煮的菜?”我问。
“妈妈煮给你吃,可好?”
“妈妈下厨?爹,我们家可真穷了?怎么到这个地步,妈妈要进厨房?”
“你别嬉皮笑脸的好不好?”妈妈抱怨。
“让她去。”爹看她一眼。
这样眉来眼去的,莫非是怕触到我的痛处。
我推开房门,走进他们为我预备的房间。
可怜天下父母心。把房间装修得如小女孩子的卧室一般。
我推开窗户,风景极好。
到家了。
回家来了。
妈妈在身后问道:“还好吗?”
“太漂亮了。”我说,“我在纽约那间公寓……”
妈妈说:“那个地方怎么好住人,冬冷夏暖,要给你寄钱还不准。”
“我倒是蛮开心。”我说。
“韵儿,你真的开心吗?”妈妈凑过她的面孔,颤巍巍,含着眼泪说。
我最怕这一招。
所有的妈妈,都专爱来这一招。
别的慈母我不管,我这位令堂还是当年岭南大学的高材生,我感觉受不了。
“我非常快乐。”我毫无诚意地说。
“韵儿,你要说老实话。”
“妈妈,说真的,做人怎么会快乐呢,正如那位祝老太所说,既聪明又健康再加上美丽兼有上进心,一次错误,也足以致命,你就别理这么复杂的事吧,让我苦乐自知岂不是好?”我苦苦哀求,“让不快乐继续腐蚀我短短的一生吧。”
母亲反而被我引得笑起来,“你在做什么?吟新诗?”我与她笑作一团。
父亲不放心,推门进来,向母亲使一个眼色,“不要同女儿多说,让她休息。”
“同你说多三句话就没正经起来。”母亲抱怨。
“这是一个太滑稽的世界,母亲,我无法板着面孔做人,四周围都是卡通人物,试想想,那么多人公开标榜他是纯洁的,我能不笑吗?”
但我确有点歇斯底里。
爹说得对,我紧张,我用手掩住面孔。
“你倦了,”母亲说着站起来,“睡一会儿。”
我点点头。
她让我一个人留在房里,我看着天花板一会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郎坐在我小书桌前看杂志,长发披肩。我轻轻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