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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了。
灯泡,突一跃更亮起来。被我折了方向的灯翼,光源投往窗外照白半树枝樱花。妈妈娓 娓跟我们引述新约章节的时候,阿尧撞开窗伸手出去抓花吃。冷空气灌进屋来,料峭春寒,我上 去掩窗,见阿尧死灰脸,一唇淡黄花粉,哆嗦著嚼花。深夜玻璃窗上的景物,花静人白。阿尧无 声沉人昏倦,紧蹙的面容割伤我心。
我已目睹日落,人们尚期待日出。
顶著台风雨踏经福生市街,我淋成水人。
这街甚怪,家家门口牢缚斜耸的竹枝子,上扎五色彩绦,街头缚到街尾盖住了天。也许 是为孟兰节盆踊扎的,前日我依稀听见击大鼓和亢入云霄的吹笛声,那麽就会有盆踊队伍像海潮 带来翻滚闪青的鱼群涌进河道,把两边观踊的店家跟行人一起溯卷去。现在,杳无人迹,风雨打 响竹叶子且把彩涤扬横了在空中劈飞。我穿越其下,觉得大自然威力的怖吓。忽然风雨停歇时, 彩绦直直垂落下来,雪白的白,朱红的红,新艳绝伦不似人境,我步行之中,好想,好想折返。
一生没有一则像现在,我如此渴望看见人,随便一个什么人或是背後传来的足音都可以 。人,是需要人的人,芭芭拉史翠珊唱。孤僧如我,居然无能免俗。我掉下了眼泪,在歇而复起的 大风大雨里痛哭著。
阿尧,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