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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紫灰相间宽条纹的塑胶袋,是丑中之 丑,恶中之恶,一经制造,万年不毁。我跑了周遭可能卖容器的地方,不意在一个芜杂文具店瞥 见玻璃鱼缸。大小一列,荷叶边的缸口,盘图像妇人之臀的缸身,腰间系著缎带蝴蝶结,积灰甚 多,是好久前一阵饲斗鱼风刮过的遗迹。鱼群移驻缸里之前死了几尾,分散扔到阳台花盆任其腐 化。我极有限的丁点常识,装满一桶自来水让氯沉淀,轻舀桶面之水灌注鱼缸,少半新水,多半 故乡水,盼它们好生适应,思索它们该吃何物才好。
它们散兵游泳各自漂浮著,自缸上俯瞰灰蚯蚯,侧边平视是扁的,斑纹闪动也有些热带 鱼的意思。度过一夜一天,我诧异它们还好好活著。只有两尾先後仰身坦腹沉在缸底,我用筷子 夹起,一尾太小了不成个鱼形,我亦将之抹在花盆土里,尘归尘。我专程跑下山去水景店买鱼食, 就买了最普通一罐砖红色的砂粒,说是虾粉做的。我且带回一个很简单像水晶球的大鱼缸,准备 长期饲养它们。
我用指甲捺扁一粒虾砂,捏起撮成粉撒在水上,不料鱼们立刻虻集来争食,我太高兴了 ,大纣此鱼甚贱所以好养。我变成地母型的妇人,幸福看著孩子跟丈夫吃光自己煮的食物而加倍 供应,源源不绝,不满足不罢休。它们吃得多,排泄多,混浊了水。我担心氮过盛,勤劳换水,仍 采取留一半旧水换一半新水的方法。新旧交替过,鱼们总密麻夥成一队沿著缸壁窜跑,是不习惯 呢,是韩净的水好快乐呢,我察猜不定,必待它们慢慢静止下来,复取得平衡各个在水域中漂浮 ,我才心安。我决定克制住喂量,减低它们骚动的频率。 一星期过去,鱼们与我似乎正摸索出一种相处的规则,忽然,一天之内纷纷死了一批。
徵兆先是失去重心,苗颠踬於途的努力不使身体倾斜。若倾斜超过了四十五度角,鱼会 抖擞一振朝前冲,藉冲力把身体扳正,平稳浮一刻,又斜了。几番起落,终将放弃前,鱼倒栽葱 的以吻抵住缸底游游游,最後,一松口,飘开,像慢动作放映栽一记大筋斗,仰腹跌在缸底,不 动了。其生与死之角力过程,石磨般磨苦我的心志。
我恐怕死气传染,加紧换水。鱼们索性绕壁狂奔,绕绕绕,便搅出一层蛋白色雾翳。我 揣测也许鱼口密度太高导至死亡,就拨部份鱼到丑陋的荷叶缸里。移山倒海,像做化学实验扰得 我好焦虑,恨没有养鱼知识能够应付。换水不换水,喂食不喂食,刻刻挫折我,到後来我不再撒 虾粉了,鱼已不食,粉粒胀泡於水中很像毒菌。
鱼一批一批死,我不能再丢到花盆以免腥味引来虫蝇,端看它们仍然晶亮的斑烂,在水 龙头下冷冷冲去。劫後馀生,两尾。
大的一尾,不可思议是在窗台槽沟上发现的,不知多久了,用纸卡铲起来姑且放回缸里 ,没指望它活。它怔怔定在水中好一会儿,居然扇乎扇乎鳍,一摆尾,动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真难相信它有鱼跃龙门的神力跳出缸去因而躲掉一场瘟灾之後,又挨得过旱劫,活了。小的那尾 ,我亦致上最高敬意,或许它的遗传基因带有某种抗体罢。
总之,我佩服它俩的存活,心甘情愿照顾它们。
我帮它们弄来黄金葛插植,虬乱须根布在水里形成茂美的丛林,桃状叶涌出红口覆泻而 下,令人满意的居住环境。日子稍久,缸壁即生出一膜薄绿,虬根也湮开绒绒的绿,二鱼的粪物 积底为沃,缸里已自长成一个生态。
我往往痴看二鱼,废寝忘食。它们出入丛林间,乍烁乍晦像宝石的碎片。有时却成了清 洁工,一整个下午忙碌清理环境,用吻把淀物推推推,拢做一处,用吻细细叮啄葛须使之峥嵘,用 吻上上下下磨亮缸壁。偶尔,它们各据一方对峙,剑道高手般蓄著内功好大张力,瞬间,爆发, 一冲擦身而过,不明二者接招了什么,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