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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
从 窗口探探就知道这家晚饭吃些什么东西。我邀妹妹同往。

    妹妹说,要做功课不去了。

    是的妹妹不会再去。

    往後,她竟打电话给妈妈道别。她晓得我怠懒不文,代我执行了阿尧的嘱咐,她不要妈 妈看 我们是野蛮人。多么过虑,傲持的妹妹!

    好难搞定的妹妹。永桔说,唉你妹妹不喜欢我。

    我说,可以了,她本来是这样。

    我与永桔,处心积虑在筑营我们的蜘蛛巢城啊。把吐出的晶莹白丝一根一根延往彼此的 过去, 缚住那些漂浮於时间荒流里的记忆碎块,打结以记,交叉成线,搭编为网。的确祖先和活著 的人 同等重要,亡灵与生灵都有一个位子。

    我们丝毫不张扬,暗暗把巢黏著於社会森林的隙间,孜孜ku1ku1(石+乞),游走在曝光未 曝光之际。我 们自我蓬垢,卑微哼唧祝祷文如一首流行歌唱的,「我要的不多,我要的真的不多。」冀盼 我们的 恭顺,渺小无害於人,甚或弄臣媚趣也行,只要能博取命运欢心因而赏予我们更长久一点的 契约。 识破未识破,可说不可说,我们不求闻达於诸侯,但愿苟活在纲常人世。

    所以阿尧,他的激进和愤懑,著实吓坏我们。我看他,简直是洪古之初与黄帝那场大战 的刑 天。黄帝断其首,刑天便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舞干戚而操。我们蒙上眼睛,不敢看。背转 身, 冷酷离去,不想知道结局。

    相爱,使我们变得竟如此胆小,而且只会越来越胆小。本来烂命一条,现在两条,驮负 著另 外一条的生老病死,我们当知了不自由的滋味。不自由之程度到了何等地步,我会绕道避走 捷运 大蟒底下,免得上头随时可能坍落水泥块把我砸死。难以言喻的神经质,保命,逃祸,躲险 ,凡 一切但求延寿为了相爱。

    我因此觉得生与死是同一张面孔,它就在我前方稍高处垂首著。

    常常,它就在那里,过马路时,搭电梯时,此刻书写时。并不可怕的面孔,甚至带点似 有若 无的微笑。接近於,假如墙壁上挂了一个能乐面具,抬脸望它,它俯面朝著我的,那种感觉 ,就 是了。若更鲜明则是一幅印度女神,张开四只手,两只搞了利剑和人头,两只伸展做祝福保 护状。 我在她跟前,我乃这样与她共处著。因此死,并非死神,第七封印里身穿连帽黑袍跟骑士下 棋的 死神。而是俯面朝著我的,生。

    古希腊人说,你绝无可能置你的双足於同样的河中两次。

    是的,庄严劫,贤劫,星宿劫。

    往昔近昔瞬昔。

    _13_

    江山如画,古代曾云海绿。

    藻叶从可见得到的海底升上来,一大片,一大片,在我胸腹下面剧烈漂摇,像无数亡灵 或生 灵伸出它们欢迎的手势要把我拉过去。永桔在旁牵著我身上的救生圈游,从潜水镜里看见他 腿有 时摆动如鱼,有时垂直踩踏著。他在,我就不怕。他尽带我往深处去快到警戒线,让我看不 同的 鱼。我嘴巴衔紧呼吸口,管子伸出水面。海底逐渐跟我拉远,见不到了,藻丛则越发巨猛起 来, 我就把命放置交给永桔。他的声音在我上方说,别怕,岸很近。我看到一队鲜黄扁鱼,真像 幼年 火车便当里的渍萝卜片,又有闪逝电光的晶蓝鱼。我看到永桔矫健的腰脚在水里,不能相信 其是 属於我。带我Jian1Jian1(鱼+兼)前行,忽至一块明亮水域,一群小鱼银屑般散开,又汇拢。 永桔稍放开我,泅 入我底下,从蛙镜里用眼睛对我笑。我些些紧张,头没出水面,已回到了岸边。 我遥想素盏呜尊,他反叛姐姐去建了出云之国,他是日本第一个歌人,歌曰,「天上五 彩的云, 云照下我的城,照到我的妻,我和她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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