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尚、风流的女痞子叫“超妹儿”,斑玛措骑车的样儿是很“超”的。
她见萧穗子叫她,便来了大骗后腿,脚绷出个芭蕾尖儿来,在空中划了半圈,这才下来。一招一式都透出她的自信和自如,她已经没有脱离草原的痛苦。岂止不痛苦,她活得挺舒服了。
她摘下军帽搧风。军帽里垫的报纸露了出来,斑玛措学小蓉用报纸衬军帽,偷偷过大沿帽的瘾。她穿军装的风格也是小蓉的,领口摊得很低,里面蓝色拉链练功衬衫开出一块大三角,露出脖子底部那个甜美柔弱的窝窝。
萧穗子说:“斑玛措,现在让你回草原你可能不习惯了。”
斑玛措眼神一紧。
萧穗子马上把这个表情突变抓住了。她改用胡聊的口气说,她倒挺想去一趟草原,要是斑玛措跟她一块回去该多棒。斑玛措知道萧穗子成了舞蹈创作员,便说:“你要去我的弟娃儿可以当你向导。”
极擅于听话听音的穗子明白了,这个斑玛措已不是一年前的斑玛措。一年里,她已经剪断了她和草原之间的脐带。谁都不可能知道,那最后的剪断有多难,有多血淋淋。
萧穗子实在讲不出口:斑玛措,文工团要缩编,你被淘汰了。大家公认你没有什么前途,你得把名额让给有前途的。
文工团给谁标上了“没前途”,谁的局面就死定了。穗子怎么说得出口呢?
于是换了何分队长。何小蓉要提拔成教导员,军阶将是营级,在斑玛措面前,她仍是个“营级小女娃”。她把斑玛措带到抄手铺,买了四碗红油抄手。两人边吃便讲些其他女兵的闲话。小蓉趁斑玛措快活便说:“喂,老斑。”她们要好得互称“老斑,老何”。小蓉说:“老斑我听说你要退伍?”斑玛措一大口抄手从嘴里滚出来,像是刚刚意识到它有多烫多辣。
“听哪个舅子说的?”
小蓉装着吊儿郎当,说斑玛措要走还向她保密。
斑玛措慢慢眨巴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地把抄手夹起,送进嘴里,一下一下嚼着,不辣也不咸,温吞吞地咽下去。她把小蓉的抄手也吃完后说:“狗日敢把老子复员老子杀了他。”
消失很久的旷野气息又出来了,斑玛措眉宇间有了一点凶残。
“谁处理老子的?!”她瞪着小蓉,目光是散的。
“龟儿凶啥子么凶?你不是闹麻了要脱军装吗?”小蓉使劲扎起架势,要把她镇住。
“老子不想走了!”
小蓉哑口无言。她突然觉得这帮汉人不是东西,把人家弄个夹生,就一脚把人家踹回去了。
“哪个要我走,叫哪个来跟我说话。老子非宰了他。”
何分队长到各个领导那里为斑玛措游说,撒娇,耍嘴皮,统统枉然。领导们说精简数目那么大,又不是单冲斑玛措来的。小蓉说斑玛措打定主意不走,是很难把她弄走的,自从抄手铺谈话以来,她的情绪很危险,说不定会出什么伤人或自伤的事。年年老兵复员,都有人拿冲锋枪“吐噜”当官的,还有的干脆下药让全连队死干净。斑玛措是藏族,一旦做了谁的仇人,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
王林凤每天来看看斑玛措,劝她不要绝食,不要躺在床上以免把好好的身子骨躺软了。
斑玛措只有一句对着天花板说的话:“我不走。”
在她的“不走”期间,她的退伍手续已办妥。何小蓉把不多的一笔退伍费装在她舍不得用的香港货小钱包里,悄悄塞进斑玛措的行李。行李一共是一床棉被,四套军装,一套棉衣和绒衣,再加上几件练功衫。小蓉打被包打得漂亮,乍一看斑玛措的行李不是解甲归田,而是随队开发。她说:“老斑,不走就不走吧。现在要看你表现,假如你龟儿跟我出差一趟表现好,你就留下继续吃一月三十七斤的军粮,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