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1)
一个新的早晨,又是30路公共汽车哈,又是程克。两人一起上了车,距离很近,陈言闻了嗅了嗅程克,她的鼻子很灵,昨天选出的那瓶香水一定就在他书包的某个角落里。汽车启动,刺鼻的汽油味裹住了香水的味道,车身开始颤抖。
雾气腾腾的公共澡堂,空气中弥漫着女人身体里湿漉漉的味道。可是看不见一个人,水龙头喷出热水,空气膨胀。陈言四处打量,回头看到了结构复杂的旋转楼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一种不对称,淋浴头,瓷砖块,热水阀门,一切都似乎比记忆中弱小。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而且是以17岁的高度,俯视童年的记忆。她已经和当年的中年妇女们拥有了同样的高度,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微笑的恐龙泡泡又出现了,看着它陈言也不自觉地笑了。沉溺在灿烂的微笑中,小恐龙一路向前,一头撞到了瓷砖上,留下了一道红色,那红色在一瞬间变老,死死贴在了瓷砖上。
空荡荡的澡堂里,只剩下陈言,她赤裸着身体,隐约感觉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
程克摇醒了被困在澡堂梦境中的陈言,到站了,晕晕糊糊地站了起来,程克跟在她身后,总担心她会跌倒。
陈言你真厉害,抓紧每个空隙进入梦境,你的生命比没有梦境的人多出了至少三分之一。但是你知道吗?别人的生命都光滑而平坦,而你的生命如同老人的脸,满是起伏的皱纹,只有在这样的脸上梦境才能藏入皱褶的凹陷处,有容身之地。
踏入校门,正式开始新一天的校园生活,将要到来的13个小时会被这所学校吞没……
今天的天气特别让人沮丧,陈言不喜欢把几件衣服一起穿在身上,她那件硬梆梆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t恤。一大早的气温意想不到的低,又湿又冷的风吹到了她脸上,冻得鼻青脸肿。跟在身后的程克倒是穿得很温暖,他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和陈言完全相反。看到张黎走在前面,程克给了陈言一个含糊的眼神,然后上前追上了张黎。陈言低着头继续走路,看着地面上细碎的灰尘和已经干枯的口香糖,她只能低头走路,永远都学不会昂首挺胸。
水泥路面硬到发凉,那种坚硬转化成了一种要命的力,刺痛了陈言的骨头。不协调的身体,永远都不知道该怎样释放或者分散突如其来的力量。爬上六层,陈言有点体虚,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程克那个被扔在角落里的座位是空的,张黎也不在……
幸福如同薄纱一样缓缓降落,轻轻裹住了陈言。这种幸福来得相当轻薄,简简单单的一层却叫人心花怒放。这分明是在象鱼的肚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生怕那层薄薄的幸福被撑破。脱了鞋,在它的肚子里小碎步行走,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那是象鱼的嘴,她要从那里出去。
那团光亮越来越近,陈言加快了脚步,有太多话想跟它说。加快脚步,似乎轻得可以腾空,摩擦力也失去了作用,步伐轻盈,轻盈到没有动力。那种梦中经常出现的状态,似乎每一脚都踩在云朵里,软绵绵没有力量,无法前进。陈言憋足了力气,探着身子向前移动,终于离那团白色的光只有一步之遥。可那团光被毫不留情地拽走了,它闭上了嘴,四周瞬时一片黑暗。猛地被抽走,陈言重重地落地,全身酸痛。膨胀,无法呼吸,整个空间被塞满,这个时候,陈言才开始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袁竞踩了一下陈言的脚,陈言脊髓凉了一下,脑子突然下坠,醒了。
“姜狗在外面!”袁竞小声提醒道,陈言瞥了一下窗外,发现大腹便便的‘姜狗’正阴沉着脸走过来,于是赶紧抓起手边的书,装作一副正在学习的样子。
‘姜狗’算是半个校长,学校里的所有事情他都会插一手。谁都不知道‘姜狗’的真实年龄,但推算起来大概50上下吧,他一脸结实的横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