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1)
黄锐一直站在学校门口,他身体里流淌着淡淡的俄罗斯血统,他那张脸棱角分明,坚硬得如同被雕刻出来,唯有眼睛柔软而清澈。从校门走出来的小女孩不时向他抛出若隐若现媚眼,他并不在意,视而不见。
阳光明媚,她却还是缩成一团,仿佛背着一个壳。黄锐在人群中找出了她,上前了一步,站在她面前。陈言愣了一下,黄锐对着她露出了略带羞涩的笑,袁竞发现他是冲着陈言的,便拉着方容容就走开了。陈言还没有来得及叫住她们,她们就走远。黄锐又上前了一步,说:“你还记得我吗?”
陈言只是记得一张在黯淡的灯光下仍然清晰的脸,给了一个并不明确的点头。
“你来找我的吗?”
黄锐很用力地点头,说当然了。他们阻隔在人流中,程克从她身边走过,却故作不在意,忍住没有仔细打量他们两人。
陈言抬起头,对比自己高出半个多头的黄锐说:“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太吵了!”
“去哪里?”
“随便,人少一点就好了!”
黄锐说那你带路吧,于是陈言侧着身体,像泥鳅一样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黄锐却迟钝的跟在后面,还没有适应如何狡猾地溜出人群。陈言在路边等候慢了几拍的黄锐,她带着他偏离了主流地段,走入落魄的租界区内。陈言不说话,黄锐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有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湿气笼罩着整条街道。陈言从来都没有进入过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内部,据说里面终年被潮湿和黑暗所统治。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了长春街小学对面那栋老房子里面。高高的罗马柱撑起了漂亮的阳台,陈言不禁开始想象当年这建筑的样子,来自异国男男女女以殖民的借口落脚武汉,在这个中国中部的城市圈出了一个自己的小世界,他们会站在阳台上张望吗?看到的又是怎样的情景?
一个老婆婆推着小车卖些小玩意,粘胶、皮筋、红领巾、毽子……这条路被法国梧桐拥抱着,异常宁静、舒缓。几个小学生笑嘻嘻地从身边走过,他们歪戴着红领巾,跑跳步,仿佛春天里的小鹿。
陈言在路边的小台阶上坐了下来,黄锐随即坐在她旁边。
这条街在中午入睡,陈言可以感受到它的梦境。
黄锐从背包里拿出了陈言的日记本,切入今天的正题。看到自己的日记本,陈言有点激动,她伸出了手,想要拿回日记本。在黄锐眼里,这个如同死物一般沉寂的人终于活了过来,他没有把日记本给她,而是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藏在背后。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陈言摇头,黄锐接着说:“那你为什么刚才一直都不看我,走了那么久的路,你一直看地面,也不说话。”
“不是因为觉得你是坏人……把日记还我吧!”
“你别急,我会还给你的啊!”
陈言收回了手,乖乖坐着。
“我看了你的日记……”他的眼睛里有几条细细的血丝,因为他一整夜都在研究陈言的日记。他开着台灯,听着柔软的音乐,变换各种姿势,完全陷入陈言的字里行间。
而陈言突然紧张起来,就好像被在运动会的时候被推到百米跑的起跑线上,旁边都是身强体壮的田径队员。
黄锐把日记从背后拿了出了,放在了陈言的手里,说:“日记很好……我看了一晚上,就觉得一定要把这个还给你,也一定要看见你……”
陈言从他手里接过了日记本,一份英语试卷夹在的第一页,那是一份成绩不太好的英语试卷,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的学校,班级,姓名。
“每天都做梦,一定感觉很好吧!”
对面树换上了新绿,一年一次青春。
“你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