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使的苛责[之四]
身,对她说:“伯母,看来你和我对于这件事情的理解有本质上的分歧,所以我们根本谈不出什么结果。我只是希望您仔细想想,您是否希望您的儿子开心和幸福。我们都是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如果您认为我们之间的快乐是‘荒唐事’,那我也无话可说。”说完,我转身往门外走。
她突然站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既然如此,你不要怪我,我都是为了我的儿子。”
我朝她笑了笑,说:“伯母,有你这样的母亲,他真幸福,我嫉妒他。”
之后我头也不回,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初冬的十一月,外边的空气又干又冷。天是阴的,从漆黑的云缝中间或漏出一缕缕不冷不热的阳光。我走在校园整齐宽阔的甬道上。我想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妈妈来找过我,可是我又不想扰乱他和他的家庭。以他的脾气,他会和他妈妈吵架,而那只会加剧他父母对我的仇恨。我一直认为他的妈妈是一个极好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责任,所以无可指责。
我连续三天都没和他见面,只是在每天的电话里简单的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一直没有把他妈妈来学校找过我的事情告诉他。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停留在不说的状态比较好。至少这样可以维持我们三个人之间短暂的宁静。
三天后他要到广州出差,在上飞机之前我们吃了一顿午饭。他临走的时候用力抱了抱我的肩膀。他仿佛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有预感,因为以往分别的时候他从未抱过我。
他走的第二天,我被系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我隐隐感觉到最麻烦的部分来到了。果然,系里的主要行政领导都在他的办公室里,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那个女人终于还是把我捅到了组织上,而且是在她的儿子出差的档期内。
事情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对我进行了漫长的说服教育,举出了无数因搞同性恋而走上情杀、自杀的人们的例子,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成绩优秀将来一定大有作为,如果在这类作风问题上栽跟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最后系主任拉着我的手,不无惋惜的说,系里对我还是信任的,这件事情就不通报批评了,并对我说学校历史上因搞同性恋而被开除的先例也是有的。希望我吸取教训,并只需作内部检查就可以了。
从系主任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我的脑子乱作一团。其实他们的意思很明确:按照惯例我应该被通报批评并被开除,可是他们给我留了一条后路。我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回想起那些人和我谈话时严肃的表情我就觉得很可笑。他们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白老师打电话给我,约我到蓝鲸酒吧喝酒,只有我们两个。本来我没有心情,可是转念一想喝酒本就是没有心情的时候应该做的事,于是就答应了。
一见面,他就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问:“今天过堂,你还好吧?”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系里发生的事情。
我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要了一瓶科罗娜,闷头喝了起来。
他也要了一瓶,之后坐在我对面,娴熟的点了一根烟。
“你还记得加缪的吗?”他问。
“当然记得。”我连头都没有抬。
“那你一定还记得,那个男主角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在葬礼上的冷淡表现引发了其它人的不满。别人都指责他是个不肖之子。尽管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母亲也非常清楚,可是依照常人的观点,在母亲的葬礼上哭不出来的人就是不肖之子。这个人想做局外人,却一次又一次被拽入大大小小的纠纷和旋涡。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局外人,尽管你认为别人对你们的不理解不能妨碍你们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