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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灯》 最后一站在广州
他又开始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捣腾出来一样。简生一边给他拍背,一边给父亲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递给他漱口。

    折腾了一大番,父亲虚弱地靠在座椅上,嘴里不停呻吟着什么。简生看着他,咬咬牙,铁青着脸将父亲手中的清洁袋拿过来扎紧,然后站起身来,把它扔进车门边的垃圾筐里。不停地拿矿泉水冲手。

    他坐回到座位上,怜悯却又愠怒。他是在那个时刻开始不可抑制地鄙视他。他的打鼾,他的呕吐,他的庸堕,他的衰老。这的确不是他的错,包括他的残忍,都不是。但是,简生已经被自己内心深处的强大否定感给占据。他心情烦躁,咬着牙关,一声不响地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父亲仍旧在旁边,虚弱地呻吟着什么。而他没有耐心理会。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傍晚。城市在暮色中呈现出沸腾了一日之后混浊疲倦的样子,空气中燥热濡湿的气味非常的熟悉。离他十二岁被母亲从乡下带走来到这里已经有二十多年。阔别了这么久之后,他在命运的冥冥巧合之中,带着父亲故地重游。

    城市已经面目全非,再也不是当年的样子。那些平整宽阔的康庄大道通向并不清晰的未来的方向,车水马龙盲目地川流不息。茂盛的树木在头顶把光线分割得支离破碎,枯燥的蝉鸣在引擎噪音的间隙中持续不断地聒噪。他带着父亲注进酒店,打算明天早上就去给母亲扫墓。

    他们在酒店的餐厅吃晚饭,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无任何言语。气氛是明显地尴尬而生分的。简生埋头吃饭,很快吃完之后,他放下了筷子,想起了什么,便对父亲说,你带身份证了吗。父亲说,带了啊。

    给我。

    干什么啊?父亲问。

    给我。不干什么。简生冰冷地回答。

    父亲从裤兜里面掏出钱包,然后把身份证拿出来递给他。

    就在这里吃饭,不要乱走。等我回来。简生对父亲嘱咐到。仿佛是一个父亲惯有的对儿子说话的态度。

    他拿着父亲的身份证转身就走,到酒店大厅的民航服务柜台上给他买了一张回成都的机票。

    那个夜晚父亲依旧持续着他的鼾声,简生又是一夜未眠。凌晨的时候他把父亲留在房间里,独自出门。打了一辆车,开往海边。

    站在安静的正在退潮的海岸,眺望黑暗无边。海水并不干净,腥味很重,扑向海滩的时候带来潮湿和微咸的气味。浪花遵循引力一遍遍机械推来而又退去,沿着粗糙的沙滩卷起一道道漫长曲折的白线。声音却有如低诉。

    他站在沙滩上抽烟,夜空稀薄,泛着紫蓝的颜色,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他的头脑因为失眠而浑浊茫然。面朝大海,心中一片空旷。

    海平线的尽头开始微微发白,仿佛是一道闪着寒光的剑锋横在水天相接之处,东方已破晓。他拖着站了一夜的僵硬的腿,颓丧地把最后半支烟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背影消失在人群

    7

    并非一个看望已故亲人的传统节日,公共墓地显得十分空寂。他与父亲伫立在母亲的墓前。环视四周。多年过去,坟地竟然渐渐全部满了。他记得当初埋葬母亲的时候,这片墓地非常的空旷,一口口空坟敞着墓室,遍地横陈,没有墓室盖子,诡异得仿佛一头怪兽,张嘴等待吞咽一个生命。

    他买了两束开得繁盛的紫罗兰。洁白的寂静的花朵,葬礼上的使者。看着让人心生怅然,却又有安宁与原谅。把它放在母亲的白色大理石之墓上,充满了朴素的悲。墓碑上已经布满了由南方丰盛的雨水所滋生的青苔的痕迹,刻蚀的字迹上漆色已经脱落,上面哽咽地写着几个字:四海归帆。

    他与父亲都沉默不语。父亲站在那里,显得苍老疲惫。泪只在心中,却久落不下。穿越几十年光阴,返回多年以前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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