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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的仪表被抛到脑后,每个人都只顾得翻腾、抽搐,身体愈摇愈低。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有没有舞伴,他们实际上是在与自己的影子为舞。纵然在狂舞忘形之际,他们也没有忘记不时探询一下自己反映在镜子中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和人们滚烫的身体散发出的味道,整个谷仓沉浸在同一种剧烈的脉动之中,狂热沸腾。此时,如果有谁不识时务地妄图穿越人群,必定会遭遇无数条横扫的手臂猛击,或被飞舞的项链所鞭挞。
这些人就是片刻前还端庄持重的女士们先生们吗?先前连多饮一杯香槟都显得狂放的人们,现在竟然一个个蜕变成像吃多了兴奋剂的不良少年,而且还颇能乐在其中。我们自信无法同流合污,于是怀着惊诧的心情悄然离去。因为明天早晨,还有更加精彩的山羊赛跑等着我们去观赏呢。
山羊运动会
首次在烟草店的橱窗上看到“山羊赛跑”的海报是在一周前。那是一个将穿越整个奔牛村的大型赛事,起跑点就设在凯撒咖啡馆门口。海报中除了列明参赛的10匹羊选手和骑师们的大名之外,还特别注明:本次大赛奖品多多,同时吸收观众下赌注。另外,主办单位还将特聘一支大型交响乐队到场加油。单从海报上就可以看出,这显然是一场运动盛会——是奔牛村的世界杯。为了占个好位置,我们早早便抵达了会场。
九点钟的时候,天气已热得戴不住手表。凯撒咖啡馆的阳台早已客满,大家都像我们一样,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现在正惬意地吃着早餐,喝着冰镇啤酒,悠闲地等待着演出的开始。靠近咖啡馆门前台阶的墙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独自占据了一张桌子,头上顶着一把印有果汁广告的遮阳伞,即便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显得格外醒目。她目光如电,威严地扫视着我们,一手拎着一本票簿,另一只手把一只钱箱晃得叮当作响。她的威严自有她的道理,因为她便是这场“赛羊大会”的官方投注经办人。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咖啡馆后门,另有一个男子正代表着民间的力量接受着“场外下注”。时间距离正式开赛已经不远了,女经办人主动向我们发出了投注的邀请。为表示绝对的公正,她还特意提醒式地喊道:“各位,下注前先看看清楚,选手们就在那边。”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们早就知道选手们必定就在附近。它们的身体和排泄物散发出的气味在阳光烤炙下十分浓郁。我们把头伸出栏杆往下看,选手们也以愤怒的暗灰色眼睛毫不示弱地回望过来,一面缓缓咀嚼着赛前最后的餐点。选手们的下巴上都点缀着一缕稀疏的山羊胡,头戴蓝白相间的赛马帽,身穿印有与海报上的名单号码相符的运动背心,它们简直是酷极了。我们能根据海报提供的信息分别叫出选手们的名字,可是要下赌注的话,这么点儿资料是远远不够的。要想获胜,我们还需要一点内幕消息及诸如哪位选手的速度快、而哪位的耐力比较足之类的其他信息。于是,我们向旁边一位也在伸头往下看的老人家请教,相信他和所有法国人一样,是此道专家。
“注意看它们的粪便,”他说:“赛前大便最多的,通常跑得快。肚子里排空了,自然比装了一肚子东西的羊跑得快。这是基本逻辑。 ”我们观察了几分钟,一致认为六号“米田共”产量最丰。“好啦,”我们的指导员说:“现在再看看骑师,找一个身体强壮的。”
骑师这会儿差不多都在咖啡馆里养精蓄锐。他们也穿着印有号码的背心,戴着赛马帽。我们很快便找到了六号的骑师,一个筋肉结实、看上去很有夺标气质的男子。他正旁若无人地猛灌啤酒,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不错,他和那边那位刚刚排空肚子的“六号”不正是一对完美的胜利组合吗。我们拿定了主意,准备下注。
“不行,”主持赌局的妇人解释说:“你们必须列出第一名、第